哪怕孔祯知道答案是什么,他也还是会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在爱里反复确认。他喜欢闫春夺给予他的肯定,那会让他欣喜若狂。
闫春夺拍拍孔祯的腰,要他骑跨上来,孔祯老实照做,又是一夜被翻红浪。
那夜过后,孔祯对去冰极泉的态度变得没有那么随意,他怕闫春夺担心,于是严格恪守他与闫春夺的约定,就算要去,每日至多去一次,一次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孔祯有好几次,游到池心,有时也会发怵,但更想要一窥究竟。他看到女尸漂浮在池水中的手臂盈起的细小的泡泡,想起河水浸泡的石板上的绿色的苔。那有很久了。她一直停留在那里,像一座废弃的宅子。
吊诡的是她全身并未浮肿,透明的池水使她看上去只是睡着了,头发像一团乱糟糟的海草,面容却甚是宁静。孔祯觉得她跟自己差不多大,池内有阳光照射进来,拂在她的身上,孔祯仍旧感到阴森,从冰极泉出来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
很快一个月过去,孔祯对这具女尸逐渐失去了兴趣,她就像掷入孔祯平静生活里的一颗石子,缓慢的沉下去。
闫春夺说那是因为孔祯一无所获,所以才对她厌倦。孔祯听了下意识反驳,他难道要从一具尸体上面获得什么吗!他只是单纯的好奇。闫春夺笑着摇头,反问孔祯知道登岛的路吗?又知道离岛的路吗?孔祯说不就是过河。闫春夺笑他天真,辛槐园不会叫他们知道怎么登岛的,不信等他们回去以后再看,绝对找不到这座无名的小岛。闫春夺嘱咐孔祯不要告诉辛槐园他们发现女尸的事情,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孔祯突然说,万一那具女尸没死呢?赤极泉能救人,冰极泉就不能救人吗?她一直在那里泡在,莫不是也在做治疗?
闫春夺说孔祯想象力丰富,如果真的是这样,辛槐园怎么可能不知情,又怎么可能一句话也不给他们交代。就不怕他们耽误了女尸的治疗?
孔祯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在六七四十二天之后,他决定最后一次踏入冰极泉。这次是孔祯距离她最近的一次,她呈平躺的姿势,从未变化过。孔祯虔诚的默念了一遍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继而大着胆子伸出手,扣在她的脉搏上。
他只是想看看她的脉搏还跳不跳了。
甫一按上,刺骨的冰冷令孔祯猛抬眼,她没有脉搏。孔祯心一惊,亟欲缩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像是吸附在她的手腕上,她犹如一块巨石,孔祯无法撼动。他登时毛骨悚然,张嘴吐了几个泡泡,险些呛水。
孔祯逐渐感到池水很逼仄,他开始后悔不听闫春夺的话,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孔祯发不出声音,那样他会溺水,他也无法发出声音,因为闫春夺绝对,绝对,不能踏入冰极泉。
日头光刺穿水面,孔祯第一次觉得阳光砭人肌骨,他好像是要死了。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横在他与女尸接触的地方,他没有想过去割她的皮肉,他想切掉自己的指腹,这样说不定他就可以与她分离。
孔祯一咬牙,刀在水的浮力下变得很顿,他闭了闭眼,刚要一刀切下去,冷不丁对上女尸的眼睛。
唰!
孔祯汗毛倒竖,他对上了她睁眼的全过程,就像一道闪电,触目惊心的劈在孔祯心坎里。孔祯被迫直视她乌黑的瞳孔,那里很沉,透不出一丝光亮。就算她睁开眼睛,孔祯也可以通过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看出来她是一具尸体。
孔祯想说对不起,无意冒犯,又因在水中说不出一个字,竟有种破罐破摔的释然。临死前,他唯一想到的人就是闫春夺。他想不出道别的话,于是暗暗下决心,下辈子还要给闫春夺当老婆,便准备梗着脖子慷慨赴死。
哪料女尸突然张嘴,一颗赤金浑圆的珠子从她口中飘出,孔祯怔住,他伸手接过珠子。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孔祯后知后觉,他的手可以自由活动了。
女尸没了珠子,容颜迅速苍老,孔祯见证了比尸体睁眼还可怕的事情。她饱满的脸颊以肉眼可察的速度凹陷下去,鬓边黑发夹杂着银丝,深一道浅一道的皱纹好似石刻。孔祯畏惧她脸上的褶皱,好像那里藏着她的芳华,孔祯被时间的份量压迫着心脏,他有些呼吸困难。
女尸沉入泉底,孔祯竟再瞧她不见。
他浮出水面,在日头下摊开掌心,那颗珠子躺在明晃晃的阳光里。
孔祯将这一离奇事件告诉闫春夺,不待闫春夺开口,他又将珠子塞进闫春夺手里。因为闫春夺看不见,他想要闫春夺知道他没有撒谎。闫春夺触碰到珠子的刹那,眼前陡地闪过一个女子腐烂的脸,嘈杂的庭院,还有青瓦檐上飞过的朱红罗裙。
闫春夺眉头皱得厉害,孔祯不明所以,他将珠子交还到孔祯手上,忖道:“回去给中天道看看吧,我捕捉不到,可能与她生前有关。”
“我们还要留着它吗?”孔祯这会儿知道棘手了,他想将珠子丢掉,又怕辛槐园责难,预备等闫春夺的眼睛能看到了,再决定珠子的去留。
闫春夺点点头,让孔祯先收着。孔祯头皮发麻的想,那可是死人含过的。他胡乱将珠子收入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荷包里,再没把它当回事。
孔祯后来再去冰极泉,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实在蹊跷。彼时距离四十九天已经没剩两天了,炎炎夏日好像也就这么过去了,孔祯那日路过赤极泉,肩头忽的飘过一片落叶。正所谓一叶知秋,孔祯想,秋天要来了。
他与闫春夺独处的日子也要结束了,想到闫春夺的眼睛马上就可以看见,孔祯不由得紧张。这意味着闫春夺即将看到他丑陋的脸,孔祯把短短的指甲掐进掌心,钝痛让他勾下了头。
闫春夺似乎察觉到孔祯低落的情绪,他叫孔祯进到池子里来。孔祯踏入赤极泉,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全托季节的轮转。乳白的汤将他们浸湿,闫春夺用被池水泡的湿漉漉的手摸孔祯的脸,孔祯一动不动。
“我真想好好看看你。”闫春夺低头用额心贴孔祯的额头,孔祯双唇微启,颊边漫上红晕。“祯祯,给我生个孩子吧。”
孔祯瞳孔震颤,像是心动了,转瞬低低地道:“生不出。”
闫春夺解他贴身的湿衫,耳语道:“找辛槐园要点能生的药。”
孔祯惊讶道:“有这样的药吗?”
“有。怎么会没有。”闫春夺分开他的腿,正经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
孔祯信以为真,后来半推半就,斜眼间觑到自己在池水里鼓起来的小腹,那也许是错位。孔祯脑袋混乱不堪,耳畔萦绕着水波哗哗的动静,他成了颠簸的小舟,一直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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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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