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骤然刮起的狂风使这里不再如往日那般宁静，山间回荡的风无不凄厉，好似夹杂着某种动物的叫声。黑狗夹着尾巴蜷缩在角落，闫春夺惊醒不是为这场风，而是一旁的孔祯。孔祯该是做噩梦了，口中喃喃有词，身体被魇住，闫春夺握着他的肩，手上存了几分力道，孔祯面露苦色，挣扎着喉管发出一声急促的喘息。闫春夺将他抱进怀里，他身子痉挛一霎，登时转醒，用力抓闫春夺衣襟，哑声叫了句哥哥。
孔祯很少做梦，有一阵儿王满江缠得紧了，他晚上才会梦到，梦里也是在奋力反抗，醒来只会更恨王满江。眼下却不成。他梦到那只白孔雀，黑豆一般的眼睛涨成一整个夜空，孔祯凝视着它，心脏被绞紧，就像是它来索命。孔祯摇摆不定，一边想它是无辜的，一边犹豫它并不无辜。心思越重，梦魇越深，直到他看到孔雀的眼睛里窜出来一条蛇，才吓得睁开眼睛。
闫春夺拍着孔祯后背，宽慰道：“没事。”
孔祯出过冷汗，身子滑腻，他叫闫春夺抱他再紧些。闫春夺下巴杵在他后颈，青丝交缠，不分彼此。
“我太胆小了。”孔祯声音在抖，他不知道他会害怕，这份恐惧只在白孔雀身体不再温热，雪白翎毛被染红时他体会过。那之后孔祯仍理直气壮，直到来了这里，觑见那抹影子，白孔雀才如回旋镖般剜进他心头。
可闫昌鼎还是要取闫春夺的血，他若是杀错了，那白孔雀不是百分百的无辜吗？兴许闫府还有一只孔雀。管它白的绿的，还有不是吗？
“别怕。”闫春夺道：“杀就杀了，养在那种地方的畜牲本就邪性。你只当你不害它，它就要害你吧。”
孔祯闻言又往闫春夺怀里挤了挤，恰逢窗外落起了雨，不见闪电疾驰，雨豆滚落在茅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孔祯揪着闫春夺衣襟，拽着，要闫春夺覆在他身上。逼仄感会令他心安，他惊魂未定的望着闫春夺的眼睛，看不大真切，只觉闫春夺呼吸平缓，目光没有侵略性。这场雨来的实在凶狠，砸着茅草，砸着黄泥地，柔软的物什敛掉雨势。村里没有青石板，雨声不再哗哗啦啦，而是锥进大地后才回荡出一种哒的单音。空气开始变得潮湿，弥漫出一股腥气。窗外更黑了，孔祯牢牢抓着闫春夺不放，他似乎在这一刻有了心魔。
闫春夺感到他在自己身下颤栗，一言不发的惊恐，耳边的雨声诡谲，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去。闫春夺吻孔祯的眼皮，孔祯被迫合上眼，此前屏住的呼吸开始杂乱无章，他抱闫春夺的脖子，希冀闫春夺能够压下来亲他的嘴，舌头伸的再深些，将他吻坏了，脑子再也无法思考，这样就听不到窗外的雨声，也想不到那只惨死的孔雀。
“哥哥，你咬咬我。”孔祯心跳加速，分不清是害怕或是心悸，嘴唇微启，露出一截软舌。闫春夺含上去，他因坦在外而舌尖发凉，窗外驰过闪电，雷声劈下来，孔祯分心的要看过去，被闫春夺猛地衔着咬。舌头传来的钝痛令孔祯发出一声闷哼，铁锈味儿弥漫开，他捶了下闫春夺的肩膀，像是嗔怪闫春夺咬的不留情面。
“接吻的时候应该看谁？”闫春夺沉声问。
孔祯被他咬出活气儿，无心顾及其他，嘶声道：“你咬的人要死了。”
“不是你自己要。”
孔祯理亏，嘟囔着：“我要什么你都给吗。要你的命你也给不成？”
闫春夺发出一声轻笑，说：“我不说你就当不知道吗，祯祯，我是为谁留下来的，不是把命给你了又是什么，这里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孔祯怔住，心软的一塌糊涂，想抱着他亲一亲，却被他咬上了脸。孔祯双颊圆润，在这里无忧无虑，脸一圆，再没先前因为过分瘦削而不自觉显露的苦相，只觉愈发明艳，有几分可爱憨气。是以闫春夺在他脸上留下牙印，孔祯被咬的脸热，面皮涨红，双眸潮湿不已。
孔祯几番追逐闫春夺的嘴唇都落了空，他气息撩在孔祯脸上，孔祯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捕捉到他的轮廓，还有他不易察觉的恶劣。他明明知道自己想亲嘴，就是不给。
“好哥哥。”孔祯抓他头发，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情正浓意正兴的羞赧。
“不是在咬了吗。”闫春夺轻飘飘地说。
孔祯知他故意，这种时候同他斗嘴讨不到一点儿好，只得双手捧了他的脸，急赤赤道：“你也疼疼我。”话音刚落，先发制人的亲上他的嘴，引他专注。
雨声不歇，无休无止。榻上被翻红浪，黯黯不见天光。乌云笼罩，雨直下到辰时，仍见空中雾蒙蒙，银针抖落般的降雨。
青山苍翠，原野被洗刷的绿了不少，菜园子一夜之间便茂盛了起来，黑狗抖抖身上的雨水，就着地面汇集的水洼舔了几口。
解娘推开房门，叹道许久不见这么大的雨，出不了门，便寻思给孔祯和闫春夺做一套衣服。她几乎很少主动去叫他俩，只等他们主动出现在自己眼前。
屋内渐渐亮起来，因着下雨，光线昏暗，孔祯趴着睡的正香，乌发掩在肩头，一翻身便露出红梅似的印记。他睡不醒，朦胧间只感觉闫春夺吻开他的嘴，渡了两口水进来。他嘴唇丰润了不少，一碰便蛰。闫春夺躺的骨头麻，起床推了窗，在屋内并不出去。孔祯不喜欢醒来看不见他，他坐在窗边，等孔祯慢慢睡醒。
雨下的像是起了雾，迎面沾湿毛孔，活像处在瀑布之下。春雨贵如油，闫春夺望着窗外的山，水气缭绕，青黛半遮半掩，只农田清晰明了，伙同大地变得沉甸甸，湿漉漉。
黑狗滚在雨水里撒欢儿，露出肚皮，闫春夺看着它，一看就是半晌。直到孔祯醒来叫他，他才应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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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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