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康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得清醒了三分，眼神嫌弃地嚎她：“喊什么喊什么！赶紧给我滚。”
江柚子的家就一丁点大，她在厨房早就听到了程梨的声音，本来不打算出去见她的，可是江康的语气着实不善，她担心他会仗着喝醉了给程梨一拳，还是冷着脸出现在了客厅，站在江康身后一米远的位置。
程梨眼睛一亮，对着江柚子笑：“柚子，你出来，我有礼物要给你。”她举起手里的购物袋示意。
江康鬼迷日眼地回头，见江柚子有如鬼魂一般立在自己的身后，立即不爽道：“你出来干什么！？饭煮好了！？”
江柚子对江康不理不睬，隔着不远的距离无动于衷地跟程梨相望：“我不要你的礼物，你走吧。”
“我问你饭煮好了没有！？”江康怒吼。
程梨大受打击，笑容僵了片刻，忙扯着嗓子喊住了要转身走开的江柚子：“你站住！你究竟在发什么脾气啊？就因为我接了周雅怡没接你吗？我承认我不够贴心，但是我一开始也没想接她一起的啊，是她说要坐我家的车，你又没跟我说你也要坐。”
江柚子停下了脚步，冷漠地背对着门外的风雨和程梨。
程梨觉得自己刚才太凶了点，她仓皇想要挽回，语气柔了下来：“还是说你知道我们两个去逛街，没带上你，你不高兴了？”
江康头疼，他拍了拍脑袋抱怨：“我跟我女儿说话你插什么嘴啊？”
程梨不提逛街这茬，江柚子都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程梨还真是没把她当回事啊，她更喜欢周雅怡也情有可原，想到她们一起去上竞赛课的路上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自己永远像个摆饰一样站在旁边，不仅不融入还有些排外，江柚子不禁自嘲地自我怀疑，会不会其实她才是那个“外”。
江柚子凉凉地侧目瞥向门外的程梨，她一副又气又伤心的样子，江柚子眸色都暗了几分：【我发什么脾气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迟到加不回信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还是说是我太敏感了，那我们应该不适合做朋友，佩服你的超绝顿感力。】
迟到？不回信息？
程梨明明跟她说过推迟一个小时再见，自己并没有迟到，至于不回信息，程梨顾不上她听到的是江柚子的心声，并不是江柚子亲口说出来的话了，迫切解释：“柚子，我手机坏了，你发信息给我我没有收到！你看。”
她从口袋里拿出屏幕碎了的手机证明，像是怕江柚子不信，程梨还用力按了两下开关键。
“你别说话了。”江康作势要关门，程梨直接站进了屋里，让他关不上。
江柚子闻言哂笑：“既然你手机坏了，你怎么知道我给你发信息了？”
江康不耐烦：“行了！江柚子你给我滚进去！”
程梨委屈巴巴：“我说我猜的你信吗？”
江柚子咬牙，程梨能看见她森然、闪露了一秒失望的侧脸，她说：“你撒谎，你手机根本就没坏，你就是看到了但不想回，你嫌我烦。”
【我才发了三条信息她就嫌烦了，在学校一天到晚跟七八女生插科打诨没见她烦过。】
“我没有。”程梨苍白地反驳。
“够了，你们两个都滚。饭究竟好了没！？”江康的肚子叫嚣起来，他空腹喝了好多酒，现在胃跟火烧一样，必须马上吃上口热乎的。
“那你从哪里得知我给你发信息的？”江柚子倒真是希望程梨的解释是真的。
江康：“你们当老子是空气呢？？？”
程梨：“我说了我猜的。”
江柚子：“你撒谎。”
江康：“&%￥%老子胃疼！”
程梨：“你先出来。”
江柚子冷笑：“我不。”
江康：“你们……”
程梨/江柚子：“你闭嘴！”
江康：“……”
空气凝固了。
吼声的音波消散后，江柚子觉得这样的僵持毫无意义，有什么话不能上学的时候说呢？她冷淡地转过身：“你走吧，再见。”
“不要走！江柚子，你最喜欢的颜色粉色。”程梨忽然说。
江柚子微怔，一个疑念在心里闪过：【莫名其妙说这个干什么？】
忽然间电闪雷鸣，“啪”一下电闸跳了，整层楼陷入了黑暗，闪电开天辟地地闪过，程梨的脸忽明忽暗。
江柚子顿时一惊，打算去检查一下电闸。却被程梨的声音挽留。
震撼的雷声宛如在给程梨打气，她一口气地说出：“江柚子的手机号是xxxxxxx，身高一米六六体重八十八最喜欢的动物是小猫最喜欢的科目是数学最爱的人是妈妈最恨的人是爸爸。”
江柚子：“……”
江康：“……”
程梨瞅了眼立在黑暗中的江康，他一动不动，她继续道：“最喜欢的水果是梨最喜欢的季节是冬季……”巴拉巴拉说了一大串那张a4纸上有关江柚子的题目以及答案，口诉得非常顺利，唯有一道题卡了壳，“最想实现的愿望是……是……”
江柚子先是震惊了一下程梨的记忆力这么强，居然能脱稿背出她上个月出过的题目，难道她每天睡前都在被窝里背题？然后低声问：“是什么？”
剧烈的雷声又在半空中乍响，程梨努力地在脑海里搜刮出她和江柚子近几个月相处下来的点点滴滴，闪电的白光在程梨的面前一闪而过，将她因茫然而变得苍白的小脸照亮了一瞬。
是什么呢？那些能说出口的喜好可以通过日常生活的观察推测出来，但是最想实现的愿望，要江柚子说出来她才能知道，可是江柚子从未提起过，她好像对学习之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但她的愿望一定不是考第一或者获得一本标题为刷完这四十五套就能考名校的练习册。
是什么呢？
风雨交加，电光在失去了光亮的屋子里穿梭，骤然的轰鸣声加强了程梨的紧迫感。
究竟是什么呢？
她回想起同学们夸赞江柚子漂亮时江柚子的内心反应无波无澜，还道漂亮不能当饭吃，再往前一点就是她在餐厅里跟江柚子说下次在来吃这家的舒芙蕾，江柚子没有答应，而是腹诽等她有钱。
江柚子这么努力学习，这么在乎成绩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以后能过更好的生活。
程梨灵光乍现，脱口而出：“是让自己变成一个有能力的人，实现经济独立。”
这都只是她的推测，程梨在末尾不自信地问了一句：“对吗？”
江柚子恍惚地望着程梨，还未来得及给出她的判断，灯蓦然亮了，她们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忍不住眯了起来。
程梨想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道题目，也是她赶过来的目的：“对了，你的生日是十一月十六号，江柚子，生日快乐。”
她怎么能错过跟她说生日快乐的机会呢。
那句“生日快乐”传到耳畔，江柚子眼睫轻颤，感动得一塌糊涂，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太容易感动会不会像傻瓜。】
【可是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生日快乐啊。】
害怕眼泪会涌出，江柚子徐徐转过身，背对着程梨。
“生日有什么了不起的！”屋子亮了，灯光打在江康气愤的面孔上，“江柚子，你刚刚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敢叫我闭嘴！”
江康抬起腿拿下自己的棉拖鞋，扔向江柚子，拖鞋砸在江柚子瘦削的肩膀上，不痛不痒地掉到地上。
程梨震惊道：“你！”
“你什么你！死丫头唧唧歪歪够了没！说完就赶紧滚，手里的东西要是值钱就放这！”江康扫了眼她手里的购物袋道。
江柚子还沉浸在生日快乐里，被拖鞋砸了依然跟个没事人似的。
“我就不滚，”程梨挤进屋子里，江柚子怕她爸，她可不怕，江康极力阻拦她，不让她靠近江柚子，她把购物袋放到玄关位置，“柚子，你看看我，礼物给你放这了。”
“死丫头！滚！”江康推搡着程梨。
“你别碰我！”程梨挣扎着。
江柚子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江康两只手都抓着程梨的手臂，十分粗鲁地把她往门外推，江柚子顿时没好气道：“你放开她！”
她走到门边，双手使劲地拉扯着江康的衣服：“你放手！”
江康被她攥住了后衣领，前面的领子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使他喘不上气来，他即刻松开了程梨的双臂：“江柚子！你找死！”
江柚子见他松了手，双手也跟着猛然松开他的衣服，江康瞬间弹到了地上。
江柚子扶住差点倒地的程梨，眼里的担忧暴露无遗：“他有没有弄伤你？”
程梨软若无骨地倒进江柚子的怀里，哭唧唧道：“柚子，我手臂好疼呜呜呜~好像骨折了，动都动不了。”
“让我看看。”江柚子霎时沉下脸，都忘了自己还在生她的气，急急忙忙要撸起她的衣袖。
“不要了吧，一碰就疼。”程梨娇滴滴地蹭了蹭她的肩窝。
“江柚子！”江康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一个酒瓶朝她砸过来。太可恶了，他可是她爸啊！她怎么敢把他甩到地上的！这简直践踏了一个窝里横的尊严，必须给她点颜色瞧瞧！
“小心！”上一秒嚷着骨折的程梨反应迅即地从江柚子怀里蹿起来，将人拉到身后，两人一起退出了门外，“柚子，你爸发疯了，我们快跑！”
江柚子眼睛瞪得像铜铃，盯着程梨突然就孔武有力的手臂：【你管这叫骨折？】
不等江柚子回应，程梨撑开伞，一手拥着她，奔跑进了雨夜里，蹬蹬蹬地跑下石阶——
来到私家车前，程梨打开后座的车门：“上车。”
江柚子懵逼：“上车干嘛？”
“去我家啊，”程梨理所当然道，“你爸都操酒瓶要打你了，你不得逃命啊。”
雨劈里啪啦地落在伞顶，江柚子的目光落在了程梨湿掉的衣袖上，下楼的时候她一直将伞倾斜到她的那一边。
江柚子不露声色，默默伸手，放到她湿掉的衣袖上，似乎在关心她。
程梨低头看了看，笑着安慰道：“没事，你没淋湿就好。”
“不是说骨折了吗？”江柚子徐徐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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