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齐书洗完澡出来---唔,好像每次来杨家,都是先去洗澡。偶尔想想这个行为,真叫人遐想连篇啊---客厅里,芦花正抱着个枕头窝在沙发上,手里的遥控板对着电视机按来按去,也不担心电视机被她闪坏。
“怎么还在看电视呢?不是说要期末考了,怎么还不去复习?”
“等你给我辅导啊。”
“学习要自觉,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没人辅导就不看书了?”
“你越来越像我妈了,一样的啰嗦,还喜欢教育人!”
郁齐书失笑,摇摇头。先去阳台上收了根干毛巾拿来擦头发,一边进屋,环视了一圈儿:“阿姨呢?刚才我还看见她在家的啊。”
“唔,见你来了,忙不迭去后花园给你摘新鲜的葡萄了……她对你可真好,比对我这亲生女儿还好。”
“我是客人,跟你怎么比?”郁齐书看她怏怏的,“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太好。”
芦花顿时来了劲儿,直起身体转身趴在沙发靠背上,一壁眼也不眨地盯着郁齐书擦拭他那头又多又黑又密的半长头发。
芦花一直觉得,郁齐书披着头发的样子就像台湾偶像剧《流星花园》里那个美作,但是他淡淡笑的时候,又像嘴角微勾、挂着抹嘲讽笑意的西门,不过他如果不说话,就像冷俊的花泽类,如果他炸毛……唔,他还没炸过毛,不知道他炸毛之后会不会像道明寺?哇,他简直就是F4的合体!
芦花使劲儿捂着内心粉色的泡泡噗噗噗往外冒,一壁满脸正经,嘴里吐槽道:“我妈真是的,好奇怪,她动不动就骂我!你来的时候,她笑得可灿烂了,结果转个身无缘无故对我开骂,而且是坚持着把我骂了整整两分钟才出门去的。哥,你说更年期的女人就这么情绪变化无常吗?你妈是不是这样的?”
郁齐书才不听她胡扯:“先说说你为什么会被骂?”
“要你管!”芦花转过身去,避而不谈,重新像只猫一样蜷缩在沙发里。
“唔,那你活该诶。”
芦花扭头瞪他一眼,“哥,你怎么这样?我不喜欢你了!”
说罢就扔了遥控板,双腿从沙发上放下来,快速趿拉上拖鞋,蹬蹬蹬,跑楼上书房去了。
郁齐书笑着摇摇头,走到书架旁,轻车熟路地在抽屉里找出吹风机,插上电源开始吹头发。
干了后,仍旧用玉簪将长发在头顶上挽成个小发髻。
他并不习惯披头散发。
尽管芦花好几次说他放下头发来的样子很好看。
但是这半长的头发几乎垂肩,他总觉得这形象不好,给人不端庄的感觉。
十分钟后,他收拾清爽也去了书房。
芦花正在玩手机,瞥见他来,急忙将手机藏进书桌抽屉里。
郁齐书哼了声,走过去,拿起她摊在桌面上的辅导书看了眼,问她:“刚才在干什么?还玩儿呢?”
“没有呀。”芦花睁眼说瞎话。
郁齐书不想耽搁她学习的时间,便没再追问,直接道:“那就开始复习吧。”
“哦---”芦花嘟着嘴,找了张空白数学卷子出来做。
郁齐书坐在旁边检查她近期做的卷子,查看她的错题,一一记在心里,预备等芦花做完那张数学卷就给她讲讲错题。
但是他总走神儿。
视线无声调转,看见芦花正咬着笔头撒野,好像被题目难住了,秀眉紧锁,一脸烦躁。
看了一阵,郁齐书着魔似的低喃:“芦花,芦花……”
被芦花听见,她头也不回道:“干嘛?哥,你别叫魂儿似的喊我。”
“……”
十分尴尬,郁齐书忙扯谎道:“哦,我是想问……芦花,你今年有十五岁了吧?”
“对啊,快了,十月份就满十五岁了。可我一点都不想过十五岁生日,因为明年要中考了,我现在浑身的弦都绷紧了。哥,初三是地狱,你知道吗?能不能考上一个高中,成败在此一举,我一定要加油!杨芦花,你行的!”芦花骤然如打了鸡血似的,向空中挥舞了两下拳头。
郁齐书看她热血了两秒,笔在纸上刷刷写了一阵,又趴桌上了,嘴唇嘟起来,秀眉继续深锁。
他苦笑着,口中溢出一个迟钝的“哦”字。
芦花终于听出来他话音里的异样,转头看看他:“哥,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今晚好奇怪。”
“没,没什么……”郁齐书避开她审视的目光,“啊,对了,你们这里的女孩子是一直读书吗?会读到什么时候为止?”
芦花摇头晃脑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芦花,你认真回答我好不好?”郁齐书低了眼,“你的书会读到什么时候?就这么一直读?难道还会入朝为官?就没考虑干点其他的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
芦花已被他的言语逗笑,手撑着额头笑看着他说:“也可以做官,但我不喜欢做官,不过未来改变想法也未可知。反正总之我得先读完初中,一年后我就会进入高中阶段学习,三年后我考大学。跟着我会在大学里学习四年……不过这要看我将来打算干什么?如果我追求高点,我可能还要继续读研读博,或者我学医,四年八年都有可能……”
郁齐书听她说得越多,心越沉:“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
“……”郁齐书哑然。
两个人身处不同的世界,每次见过面后都会担心下一次还能不能顺利再见面,也许再也不见都有可能,惶惶不可终日。
就这状况,的确,会有什么然后呢?
“所以说学海无涯啊。”杨芳忽然端着盘葡萄闯进来,道了这么一句。
芦花点点头:“对,学海无涯。”
伸手从盘子里揪了颗葡萄丢进嘴里,芦花笑嘻嘻道:“不过我还是希望早点出来社会工作,不想读那么多书。我要是自力更生了,妈就不会整天揪着我骂我是光吃不做的米虫了。”
“谁骂你是米虫了?我是说你要是不好好读书,将来就会找不到工作,就会变成米虫!你要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谁会骂你是米虫啊?哼,你以为工作就那么好找吗?现在这个社会,想要找个好工作,至少得是个本科学历,不过赚那点工资估计也就够温饱。如果你能读研读博,最好不过,未来的生活质量就会好很多。”
芦花撇撇嘴,不接这话茬儿,默默地趴在桌上继续做试卷。
杨芳将葡萄搁在书桌上,看看郁齐书,轻声道:“齐书,你出来一下,阿姨有话跟你讲。”
芦花探头探脑,看杨芳将郁齐书领到了走廊另一端,她竖起耳朵努力听,也听不到半个字,只好放弃。
那厢,杨芳温言细语。
“她马上升入高中,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适合现在谈。你,你听得懂阿姨在讲什么的吧?”
“其实你只要一直留在国内,你俩不是来日方长吗?”
“芦花这学期的成绩很不稳定,她才上初二呢,就整日和闺蜜好友跑去看高年级的帅哥,还好多次被我抓住她在偷看带色的言情小说,心思一点都不放在学习上!唉---,我这老母亲的心啊,被她搞得提心吊胆的,生怕她不学好,被人给带坏了。”
“她现在处于青春期,有些事情不懂,也判断不出好坏,心里的幻想很多,可又从不跟我交流,我管得严一点,她就跟我吵,动不动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
说了这么多,杨芳最后总结陈词:“阿姨希望你多多往好的正确的方向引导她,叫她好好考上大学,芦花会听你的话的。你要告诉她,不能自力更生的女孩子,会被人嫌弃的,被未来的老公嫌弃,被婆家嫌弃。”
郁齐书:“……”
“哥,我妈妈跟你说什么呀?说了这么久,还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回到书房的郁齐书耳根子还在发烫,剜了眼芦花,冷冷道:“你妈妈说你不好好学习,这学期成绩下滑得很厉害。你在干什么?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突然凶我……”芦花很委屈,“现在才初二,怕什么?我,我,我跟你讲,我那是为了要在初三中考的时候一鸣惊人,我要给我的初中生活留下一篇华丽丽的篇章!”
郁齐书听得目瞪口呆:“你觉得这可能吗?”
芦花面色一红,“切!切克闹!”
郁齐书无奈地再也憋不住笑,“行了,赶紧复习吧。”
半个小时后----
“芦花……”
“嗯?”
芦花好像听见郁齐书说话了,又好像没说。
他说的那话,好像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哥,你刚刚在说什么?”芦花想要确定自己做卷子没有做得头昏眼花,脑子里出现幻听。
“呃,没……没说什么。”
芦花不信,将脸凑上来,眼睛对准他的眼睛,说:“真没有吗?眼睛啊眼睛,你仔细看着我,如果你的心灵撒了谎,你就眨眨眼。”
“……”郁齐书把她的脸拨转开:“别看我的眼睛了,赶紧看你的卷子!”
手松开,芦花嬉笑着又转过脸来:“啊,对了,哥,我有件小小的礼物要送给你。嘻嘻,礼轻情意重,你不准嫌弃!”
想一出是一出,芦花起身去了自己卧室。
半分钟后,她捧着个花瓶进屋来。
花瓶里插着一把有着长长的白色绒毛的草。
郁齐书觉得这应该叫草吧。
“哥,送给你。”
“这是什么?”
“芦花啊。”
郁齐书怔住,看看那把没有色彩的毫不起眼的草,细长的杆细长的叶子,顶端是蓬松的浅白色的绒毛,像一条条尾巴,“这就是芦花?”
“对啊,你没见过芦花吗?”
他在京师土生土长,还真没见过这种在江南水乡肆意疯长的杂草。
“我在网上查了下,据说芦花是两性花呢。你看,真好看,好看得与众不同呢。”
“……王婆外瓜。什么是两性花?”
“就是雄蕊雌蕊同体,类似并蒂莲吧。”
“哪里来的?”
“老家亲戚结婚,我和妈妈昨天回乡下去吃喜酒,我在池塘边看见的,好多,就扯了一大把带回来。我床头柜上插了一瓶,我给你也搁床头柜上好不好?”
芦花抽出一支芦花,用那把白色的绒毛一一扫在郁齐书的脸上、划过他的眉毛、鼻子、下巴、喉结,带着坏笑的脸躲在芦花丛后:“哈哈,痒不痒?”
整整一夜的梦里,郁齐书总觉得有一样白色的毛绒绒的东西,似羽毛,也好似夏日午后的清风,撩过他的胸口,轻拂过他的心尖儿,奇痒难耐,又舒服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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