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父的脚再次抬起,直直地压向缀月,这十分之一的自己。
“有时人即使痛苦,也甘愿承受。”
那伞化为长剑,毫不犹豫地朝他脚心穿刺。
黄父发出了巨大的嘶吼,一把将牵香甩出去,捂住自己的脚。
“那竟然……是你的武器。”
掷珠连忙到空中接住牵香,又自双手阴阳镯上雷符刻印处掷出圆形法刀,夹击黄父。
缀月遁身于土中,亦自土中而出。
黄父被他们彻底激怒,捡起紫木挥开圆刃,呼啸一声念起了天蓬神咒,把地下的小鬼全都锁住。
这片土地再次被紫木的盘根虬须侵占。
“逆天而行,是为何也?”
“顺天者,地之道。逆天者,人之道。”
鬼团包子忽然集合起来,奔向祭坛,移开大盘子。
黄父红瞪眼睛,疾速弯腰欲阻止它们。
掷珠再次将鬼雾冻结,以双镯化出雷火,连同冰锥一道刺向黄父的手腕。
打败黄父并不是他们最后的目标。
只要小鬼还乡,找回失却的记忆,他们就能够通过此关。
牵香趁他们僵持之际,过去帮忙推盘子。
祭坛中心露出一个宝石样的格子。
灵球欢呼着雀跃着涌向其中。
“争取时间。”缀月说完,念起役灵咒,召唤土里小鬼几乎破碎的神识,“苍苍天地,浩浩灵光。殖我血躯,毓我真魂。劳生息死,不使有缺。天命虽变,人意不绝。持此鬼术,役使善灵。残识当聚,共渡魂乡。急急如律令。”
凭着一股执念,白光骤聚。
黄父召神的灵压竟被一点一点冲破。
“你们、你们……”
黄父的身体渐渐僵硬。
破碎的灵魂安然长渡。
离开秘境的传送门开启。
掷珠和牵香松一口气,连忙招手,让缀月一同出去。
缀月点点头,飞身而过。
路过祭坛时,他略一停眸,有一瞬的怔愣。
“怎么了,还不快走?”
掷珠疑惑地回头。
缀月“嗯”了一声,随后慢慢跟了上去。
“玉馈酒,玉馈酒,一杯饮罢复一杯。”
“饮我玉馈酒,入我天香楼。”
悬秋在摊前听到这样的话,顿生兴趣。
“既是如此,怎能不饮?”悬秋拿起酒盏,却问,“喝了这酒,有何坏处么?”
神秘女子笑道,“取一尊,一尊复生,以人之贪念为尽。若无贪念,饮之无碍。”
“贪……”
悬秋倒想知道,自己会被什么诱惑住,便一杯饮下。
“什么嘛,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啊。”
他径直进了天香楼。
一路上无非是些神神怪怪,它们窃窃私语,嗤嗤低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悬秋听不懂他们的乌七八糟,往深里走了几步,却看到一身窃蓝衣的修士被鬼怪围在一处,一动不动,好似十分痛苦。
他莫非是入了鬼怪造成的幻觉中?
本着路过帮一把,顺便炫技的心思,悬秋出手打散鬼怪。
那人的肩头陡地一松,叹了一口气。
当他转过头来时,悬秋取笑的表情顿时收起,一下子变得不淡定起来。
这不是玉竹公子么?
令海尘看到他,怔忡一瞬,神色忽然变得十分欢欣。
“悬秋公子……多亏你出手,我才知道被鬼怪困住了。”
玉竹公子记得他的名字,着实让他受宠若惊。
“哪里、哪里。只是我没想到,玉竹公子也会入幻……莫非是为了哪个美人?”
他暗指集市遇到的红衣男子,也就是耕烟。
哪知令海尘面露赧然之色,“说来惭愧……其实我,我喜欢的人已名草有主。”
悬秋笑了笑,“被玉竹公子看中的人,可真叫旁人羡慕。”
令海尘腼腆地摇摇头,“被洛修士选中,才真的无所缺憾了。”
悬秋一愣,“什么意思?”
令海尘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从洛修士身边见到你时,就惊艳不已。只是……碍于洛修士的面,不好表现出来。”
悬秋控制不住地拿扇子挡住脸,惊讶雀跃。
他本是不信,可是想到令海尘当街拦住耕烟的事,又觉得并非没有可能。
玉竹公子的端庄是作假的么?
不不不,我的魅力也蛮大的吧!
悬秋是从来不愿掩饰争心的人,既要享受光明正大的较量感,也不吝体会暗戳戳抢人的隐秘感。如今既被令海尘抛出花枝,就仿佛又站上了那无形的擂台,擂台的对面是暗不知情的对手。
更何况,玉竹公子算是他年少时的奢望。
“原来如此……”悬秋忍住心头的跃动,露出亲近而不失优雅的笑,不动声色地凑进一步,“反正秘境还长着,不如我们就一道行走吧。”
令海尘顿然喜道,“那实在是太好了。”
悬秋曾想过,若玉竹公子来卧春风挑选侍从,自己要以怎样的手段将本门本派他门他派的对手统统挤下去。他既要保持容颜的清爽与靓丽,又要精进仙法武艺,还得会说漂亮话。
这样的路本是很苦的。可既然要谋求好的前途,既然要压在别人之上,他就一点儿也不觉得苦,反而乐在其中。
也正因如此,洛修士来时,他为那一点争心,便毫不犹豫地去了。
曾经徘徊心头的奢念,会成放不下的遗憾吗?
近距离地接触玉竹公子,悬秋便觉得他果然儒雅可亲,待人和善。除了不好美色一点不太属实,其余竟与传闻别无二致。
他是喜爱、怜悯苍生的,这一点与悬秋见过的其他修士不太一样。修仙者往往专注于自身的得道,不太关心外界的事,可是,玉竹公子虽然守其道心,却也常常走入人间。
他是天灵宗的招牌门生,却没有洛修士那般富足。像洛修士那样目空一切,玉竹公子也是做不到的。
悬秋曾是很敬仰这样的人的,总想着他的光辉把自己照耀。自己也便能学那静美的月亮,在黑暗的夜里发光发亮了。
可是,好奇怪……
真站到月亮的位置,反倒觉得孤寒。令海尘的喜欢,让他得意了一时,众人的瞩目,也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心里却缺了什么。
他细细地回想,静静地思考,恍然发觉,原来自己本不想当月亮。
他只是羡慕众人望着的位置,他只是被一种思想一种追求簇拥着,盯着别人喜欢的地方。
他只是喜欢争。
争过了,便痛快。
争到手无可争了,便兴致缺缺。
玉竹公子是好的,是三界都赞叹的那种好。
他质性如水,爱也如水。
可他不会是悬秋心里的主人。
悬秋的生命注定要张扬地怒放。
*
令海尘和悬秋此时都不知,在秘境中看到的对方只是化像。幻汲取人心底的东西作能量,化出形状,不过是要观察入境者的选择。
如今栽跟头的是自己,反而觉得更有意思。
可惜境中的人一旦做出选择,就要离开了。
那时他们也就意识到彼此是幻象了吧。
*
缀月与掷珠出了秘境门,便互相告别。缀月是不便透露身份与人纠缠,掷珠二人又疑惑自家修士还没出来的事,决定在外等候。
缀月回屋的路上,便寻思最后的场景。
那个地方,很像逃避追杀途中,遇到的一户农庄。农户的人好心收留自己和阿叔,却被杀手发现踪迹盘问。
后来碍于压力,他们选择了坦白。
杀手说过,交人则不死。
却只是空口白话。
那些人也是因我而死……
缀月握紧手中的剑,望着层层的云霄。
纵然人力不能参天,至少我也要有一个交代。
输得彻底,也不过来去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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