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羲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放心吧。”
到了主母的门前,褚羲找到大丫鬟,探了探主母唤他的缘由。大丫鬟没说多的,只道“环儿来过了”,便转身回屋通报去了。
褚羲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稍微整了整衣襟。
很快有丫鬟过来把他请进屋内。
隔着重重珠帘,褚羲恭敬地请了个安。
主母向来深居简出,很少在人前露面,却自有一股威严在。老爷不在时,她便是家规家风的忠实捍卫者,铁面无情的程度常让下人感到畏惧。
哪怕是家中的少爷,在她的面前,也不免如履薄冰。
听到褚羲请安的话后,主母也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的寒暄。
透过珠帘的罅隙,褚羲注意到她手中的檀木珠缓慢地转动,猜想她又在默念经书了。
只好维持姿势凝立着。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帘里人才悠悠停下动作,念道,“如今这家是越来越不好管了。”
褚羲顿了一下,把头低着,并不搭话。
主母便问:“知道我为何找你吗?”
褚羲道:“请主母明示。”
主母把檀珠放下,一边说道:“采花贼昨天半夜偷走了证物,你知情吧?”
褚羲默了片刻:“来时听六哥说过。”
“你就没有什么看法?”
帘中人把话抛出后,便凝眸审视着他。
即便隔着帘子,那股压力也扑面而来了。
我应该有什么看法?
褚羲想着,说道:“失去了证物,再想找到前夜的采花贼,就十分困难了。”
主母哼笑了一声:“恐怕未必吧?”
褚羲身形一顿,恭谨地问道:“主母有何见教?”
主母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意有所指道:“今早我唤那个被采花贼袭击过的丫头来问话,你猜她说了什么?
“她说,那日她从采花贼身上扯下了一个吊坠,交给了羲少爷,后来羲少爷告诉她,不必担心了。”
褚羲的表情随着她的话变得稍微凝重起来,只是隐藏在珠帘之后,不那么容易察觉。
主母的声音却愈发严厉:“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那句‘不必担心了’是什么意思?”
“这……”褚羲表现出几分犹豫。
但他很快听到主母怀疑他的话,便猛然抬起头,忙否认道:“不是。”
倘若被坐实这件事,后续的麻烦就大了。
“那么……又是谁呢?”主母靠着凭几,目光审视着褚羲,“你一定知道吊坠的主人。为什么隐瞒不告?”
褚羲垂下了眼睛。
收下吊坠时,他没想过此事会惊动主母。实际上,如果没有后来的证物,主母也未必会如此大动干戈。
只是,倘若坦然相告,必然引起新的风波。
“主母见谅,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觉得那吊坠有些耳熟,或许带在身上,能找到些线索。”
“所以你找到线索了?”
褚羲摇头:“并未。”
“胡说!”主母面色渐冷,“倘若你真不知道,何必让那丫鬟放心?”
褚羲便解释道:“我说不必担心,是指我会尽力找出那淫贼,将其押送上报,而非……已经找到。”
主母显然不信他这番说辞,但是话说到此,又无处挑剔。
倘若褚羲真不说,她又有什么办法?
罚?
总得有个叫人信服的理由。
“把吊坠给我。”主母命令道。
褚羲愣了一会儿,好像有些迟疑。
主母蹙眉道:“你还说不是有意包庇?”
褚羲忙道:“主母见谅,我只是在想把它放在哪儿了。”说着,便在两袖里摸了摸。
这吊坠又能证明多少呢?
这沉香门里,又有多少人知道吊坠的主人?
褚羲的证据在于那日留下的仙影,那所谓的吊坠的配件,恐怕早已被主人处理掉了。
可是,这样真的能蒙混过关吗?
他不想包庇谁。可也不想因为与谁作对,而被盯上或是针对。
是非对错,他已无心去想了。如今他有必须收敛的理由。
褚羲最后从怀里摸出了吊坠儿,交给了帘边的丫鬟。丫鬟恭敬地捧着吊坠,穿过帘子递给主母。
主母将其拎在手心里,端详了一会儿。她沉默的时候越久,褚羲思虑得便越多。
良久,主母放下了吊坠。
“确实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的。但总不至于是下人的样式。”主母抬起眼睛,“老七,你不会是猜到它是哪个少爷的,才不敢开口吧?
“你怕影响兄弟和睦?抑或是,怕得罪少爷和夫人,引起他们的记恨?”
褚羲说:“主母错怪了。我当真毫不知情。”
“老七,我知道你向来是个安分的。”主母稍缓语气,循循说道,“这些年来,我也不算苛待你。若你真受了谁的欺负和威胁,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褚羲低声应道:“主母行事一向公正。”
主母颔首:“你知道就好。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在家事上,拎得更清一些。”
褚羲问:“您是指什么呢?”
主母凝思片刻,说道:“如今……老爷也有意传下衣钵。他膝下儿女众多,看似选择不少,实则堪当重任者不多。”主母拨了拨手中的坠子,“像这种道德败坏之人,更不必说了。老二早逝,老四老五不争气,老六年轻,沉不下性子,如今的人选,也不过老大、老三,最多加一个你。”
褚羲赶紧表态:“我断不敢有所奢想。”
主母笑了笑:“那你觉得,谁更适合当这个继承人?”
褚羲蹙起眉头:“这……”原来主母叫他来,还有这一层意思。
“我不敢妄加推断。”褚羲额上渐生冷汗,他扯了扯嘴角,很快平定下来,顺着主母的心意,笑着说,“不过大哥是嫡长子,于情于理,都该是第一人选。”
“你能明白就好。”主母这才稍微满意,“老大性子温厚,对你们兄弟也是好的。换作别人,也未必有这样的品性。可惜老爷常嫌他温吞,挑不起大梁。其实这有什么的?管好一个门派,也不全凭气势和武力,以德服人才是最重要的。如老三那般粗横圆滑,反而不妥。
“像如今这番事情,倘不是老三做的,那便最好了。倘若是他……你也不能包庇啊。”
褚羲这会儿是彻底明白了。
主母之所以如此执着于采花贼,不光是为了家风和管理者的威严,更是因为听了环儿的话后,对辉少爷产生了疑心。
如今正是争夺继承权的关头,任何一点怀疑的种子都不会被放过。
无声的战火已然打响,甚至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主母放心,我自然不会包庇。倘若真是三哥,我一定立刻禀报。”
前提是……条件成立。
主母看了他一会儿,未察觉什么异样,便收起吊坠,挥了挥手。
“好了,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记住,今日这些话,可别往外头传。”
褚羲暗自舒了一口气,低头道:“谨记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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