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我看到的。”拾春觑了一眼滕光,看到对方微微颔首,才接着说道,“我现在能看到石墙后面的东西了,虽然只有隐隐约约的轮廓,但是已经足够作出判断了。”
缀月依旧不解:“拾春,你说的是什么?”他虽然知道这世上有穿墙透视的奇术,可是拾春又是如何掌握的?
顾及到时间,拾春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说:“这是净天真水的能力。”也是这些天四处查探期间一直练习的结果。他又道:“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和宜明就在暗道里四处探索,已经大致摸清楚里面的格局了。”
缀月一时还是难以消化。才分别了这么几天,拾春怎么就忽然觉醒了这样的能力,而且……气质好像也有些许变化。
不过他亦无暇深究,只道:“你继续说。”
拾春便道:“我们发现凤凰台内的空间很大,暗道也很多,而且分为好几层,我们现在只是位于最外围的一层。这里道路曲折复杂,很像迷宫,守卫最多也最弱,看起来就像是为了迷惑外人而设置的。”
他又指指来时路上的岔道,说:“从那里拐几道弯,就会进入暗道的第二层。那边的守卫实力更强,而且仅仅监视很小的一块空间,想要避开他们的耳目进入第三层,就是件困难的事了。”
“第三层有什么?”缀月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拾春说:“第三层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应该就是老门主。”
在所有能够探知到的活人当中,只有那个人灵力最强,而且散发着无形的威压。所以拾春才敢猜测那就是隐藏的沉香门门主。可惜他的能力有限,面对这样级别的修士,只能感知到对方的位置,而无法看透对方的弱点。
他只能帮缀月公子到这里了。
缀月说:“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解决第二层的守卫,才能进入褚德润所在的内室。”
褚羲忽然摇头道:“如果第二层就在内室之外,发生打斗,老爷不会察觉不到。倘若他也出手,加上那些守卫,局面就更加危险了。”
缀月问:“那阿七你……有什么想法?”
褚羲闻言,扭头望了一眼滕光。
“这位修士曾说,要带我去见老爷,是因为老爷的吩咐,还是修士擅自的决意?”
“老爷的确说过要带捕获潜入者的人进入内室,”滕光定定看着褚羲,“不过,是由他派人过来,直接带你离开……且只允许你一人进入。”
滕光拦截下的只是一道带着符咒的飞文密令,只要念出密令上的咒语,便会有中层的守卫出现将褚羲带走,外层的守卫无缘进入更深的位置。
“倘若那时我跟你走,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先套麻袋暴揍一顿。
咳咳,开个玩笑。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滕光对原来的话题避而不谈,转而说道,“我们当然有机会在不惊动褚德润的情况下进入内室,但不是避开守卫,而是……控制他们。”
褚羲微微蹙眉:“你是说……?”
滕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稍微感受了一下灵力的状态,还算满意,便说:“想要悄无声息穿过中层,的确有些困难。不过我可以施展幻术牵制他们,前提是……我必须留在他们当中持续施法。”
这就意味着,滕光本人必须置身危险之中,而且没有机会进入内室。
“然后……”他望向褚羲,“由你带阿月进入内室,刺杀褚德润。”
他本不该将缀月交到外人手里,可是,他们必须利用褚羲的身份。
面前的人是褚德润的儿子,没有谁比他更能得到信任;也没有谁比他更容易背叛。
倘若此人倒戈,自己能做的,也只有硬闯内室,背水一搏了。
他们很快做了决定。
滕光并没有念密令上的咒语,而是带着缀月等人,穿过了两层之间的秘密通道。
进入第二层的瞬间,他就在整个空间内布下了幻术的落网,弥漫的雾气渐渐笼罩中层密道监视的方寸之地,二十个守卫被拖入一片平静的幻觉当中。
这项需要耗费巨大神识的幻术仅能支撑一个时辰,他们最需要做的是速战速决。
倘若事有不利……也要尽快脱身。
在被幻术迷惑的守卫引领下,褚羲穿过两排守卫围成的过道,携着藏在袖中的缀月,行至内室门前。
令海尘敛息凝神隐于门后,并不打算随二人入内。他需留守在外照看滕光,以防施法生变,同时还要通过拾春的视觉监视内室的动向,以便事败时及时策应。
随着守卫的通报声落,内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缝隙,恰恰容褚羲烟身通过,也将门外的视线彻底隔绝。
再次见到褚德润时,褚羲满心都是算计。
他们的父子之情不曾泯灭——倘若从未存在,又谈何消逝?
如今不光连恭敬都虚伪,更在心里绸缪着罪恶的图景。
如何让他掉以轻心,如何让他无所察觉……
如何让他身首异处?
褚羲的心在暗室的光影里再次割裂,他把一半命名为“褚羲”,一半命名为“门主之子”。如今他要抛弃剩下的一半,他要走出一道囚牢。
一声“是谁”唤回了他的神思。他抬头上望,恰见瞑目盘坐于石榻软褥之上的、神色肃穆的门主。
“父亲,我是褚羲。”褚羲低低开口,慎立于门前,拱手而拜,“擅闯之人已被我抓来,如今已被守卫关在牢里。不知父亲唤我何事?”
褚德润这才睁眼,看到来人相貌时,眼神有一瞬的恍惚,须臾间,又恢复了平静。
“原来是你……”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既像嘲讽又像是欣慰,让人难以分辨。那双犀利的眼睛却始终盯在褚羲的身上,似要看穿什么,令褚羲无形之中压力倍增。
面前的人会发现吗?褚羲低头看着箭袖的袖口,掩藏着紧张和杀意的眼神,已经在故作平静之下渐趋麻木,他再次感到割裂,心里却几乎冷酷地盘算着两方的优劣。
这样的距离……是伤害不到对方的。
因轻敌而贸然出击,被护心神功反噬的人亦不知凡几,最终都化作了亡魂齑粉。
他必须小心,必须在对方最没有警惕心的时候出手。
褚德润开口道:“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
门主的话将褚羲从恶意的荆麻中扯出半身,使其怔愣地滞在原地。
为何忽然说这些?
褚羲不禁抬起头来,他发现那道冷肃的视线不知何时掺了一丝怀念的情绪,仿佛透过自己看到了另外的东西。
“父亲……这是何意?”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褚德润坐在这里,只是为了等待自己的到来。对门主而言,只要能捉住潜入者,无论是哪个儿子都无所谓。但是此刻门主偏偏这样说……
是真心实意,还是不动声色的质问?
褚德润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起了沉香门的事。
“外面的动静,我都已经听见了。”他的话差点让褚羲提前拔出匕首,但紧接着便是暗含嘲讽的解释,“采花贼的事闹得沸反盈天,恐怕又是某个不争气的老几。……连闭关都不让我安生,一心一意只盯着继承者的位置。”
褚羲陡然暗松一口气,扯出几分笑来:“未必就是哥哥的事。沉香门一向治御极严,这次恐怕是外面的……”
“若非老四开了禁,也不至于如此。”褚德润说话之间,纹丝未动,只有紧蹙的眉头昭示他的不悦,“归根到底,还是我没养出一个好儿子。”
“老大软弱窝囊,老三又唯利是图,其余的儿子资质皆不堪,到头来……也只有你,最得我的心意。可惜,这么些年来,你从来未从兄弟之间崭露头角。”
褚羲敛眉道:“孩儿愚钝,亦从未想过兄弟相争。”
“就是这一点,让我一度对你失望。”褚德润凝眸看着他,又道,“可是今天,你却来了。”
褚羲道:“为父亲分忧,是分内之事。”
褚德润笑了一下。
“你到中间去。”
石门与床榻的中间,是一块方形的地毯。褚羲依言走了过去,默默在心中数着步子。三步,这是一半的距离,还差三步,他便能逼近褚德润。
立定,却听得对方说:“我有意传授你护心神功。”
这点属实意料之外,褚羲甚至怀疑,踏入石室的是任何一个儿子,褚德润都会说出这样的话。
倘若来的不是我呢?
褚羲的沉默引起了褚德润的注意。
“难道你不愿意?”
褚羲回过神来,否认道:“不,我只是……太震撼了。我从未想过有此荣幸,我曾听说,这门功法练到大成,便能够独步仙界……”
他极尽恭维,只为表明敬仰和甘愿。
这样的回复换来了褚德润满意的笑容。只见对方抬了抬手,隔空捏碎桌上茶杯,将锋锐的碎器抓在手心,倏地刺向了身体。
在褚羲惊惶的目光中,那碎片自身体的另一端而出,未造成丝毫损伤。
“这就是护心神功的作用,只要它还在运转,便能过滤来自体外的伤害。功法的层级越高,能够过滤的伤害便越多,等到神功大成……便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造成伤害。”
“没有任何……例外吗?”褚羲恍惚地问,“父亲练到第几层?”
褚德润将碎片震为齑粉,呵呵一笑。
“我离神功大成,只差最后一步。正是这最后一步……需要耗费最多的日月。只要练成了它,我便再也不用畏惧任何人,包括……”
褚羲无端地感受到袖里的剑鸣。
他听到褚德润说:“那个可恶的云家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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