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织梦时。
箜澜浅睡了一会儿，在察觉到商珏的气息平稳下去之后，果断神魂离体。
及腰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脑后，身着一条简单的白色长裙，**的双足虚虚踩着空气，从背后看实在是鬼里鬼气。
好在也没人看得见她，否则商珏家隔天就该多个闹鬼的传言。
她抬头看了一眼商珏卧室的方向，下一瞬就出现在他房间门口。
“失礼莫怪失礼莫怪……”
一边满含歉意地碎碎念，一边果断穿门而入。
不是她想擅闯雇主卧室，实在是现在灵力尚未完全恢复，直接接触比远距离操控节省很多灵力。
卧室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遮光窗帘紧闭，但凭借着极好的夜视能力，箜澜还是一眼锁定了被衾下平躺静睡的人。
她走过去，抬手掐诀。
随着她手势的变幻，眉心的神纹额印若隐若现，银白色的竖纹尾端没入那颗红痣，再次隐去。
周身空间扭曲了一瞬，箜澜顺势单膝跪于床沿，将食指点在商珏眉间，“失礼，莫怪。”
织梦织梦，听上去像是施术者编制梦境的故事情节，实际上却是根据承接者的意识来随机形成。
旧神历时，关于术法的限制条款还没那么多，梦境就是织梦者的神之领域，现在却做不到了，梦境不能再以施术者的意志为转移。
新旧天道更迭以后，人的自由意志不再能被控制。
箜澜也是第一次用这个法术，踏入梦境的一瞬就被强烈的白光包裹着。
黑白分，梦境现。
若是梦境图景能够自上而下俯视，大概能看到一个黑白分明的太极两仪图，箜澜正处于黑色中的白心，另一边则是商珏。
她用灵力凝出牵引线圈住左手手腕，另一端朝着黑心延伸，在灵力线同样圈住商珏手腕的瞬间，整个空间迅速变幻。
黑白之色褪去，更多的色彩涌进来。
有人起身束起随风拂动的加长纱帘，阶梯教室前方的幻灯片跳到下一张。
“……带有契刻文字的龟甲、兽骨显然是文物，但同时期未经加工的龟甲、兽骨，如果本身不具有古生物学的意义……”
商珏清晰的声音就在耳边，经由传播介质之后存在感无比鲜明。
箜澜来不及仔细听他说的话，懵懵地晃了一下手里矮胖矮胖的猫猫头按动式碳素笔，抬眼去看讲台上那道清俊挺拔的身影。
左手手腕的牵引仍然存在，她环视了一圈周围坐得满满当当的教室，还是没解开牵引线。
不明不白地将就上完一堂课，箜澜一转头就看到好几个学生涌上去拦住了要往外走的商珏。
没有犹豫，她也起身走过去。
“老师，在文物保护的过程中，不改变文物原状的原则……”
“老师，在必须选取同时代材料修补时……”
“老师……”
涌过来的人不少，箜澜好奇地站在最外围观察，商珏很耐心地回答，语速平缓，解答直击要点。
直到围着的人一点点变少，箜澜也站到了内圈。
“商老师，如果要考你的研究生，有什么比较推荐的拓展书籍吗？”
是站在她旁边的人问的，一听这个问题，准备要走的几个人又转身回来。
他的目光划过留下的人，说出了几本书名。
有人立马反应过来这些都来自于第一堂课就推荐过的书单，围着的人都翻着相册离开，留下的箜澜突兀起来。
商珏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啊，给你催发接受小猫变成人的潜意识。
但这话箜澜不能直说。
还没等她回答，商珏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你是第一次来上我的课？”
“啊？”箜澜被问了个猝不及防，转头借着大屏的反光看清自己的脸，愣了一下，是她自己的脸。
做梦也那么有逻辑的吗？还能认出没见过的人。
“是的。”她只能默默开始编，“没抢到你开设的选修课，所以过来蹭课。”
虽然这节大概是人家的专业课。
商珏不可置否，见她没什么课业问题就要离开。
箜澜看他要走，这怎么行？当即抓起落在座位上的那只凭空多出来的笔就要追上去。
“商jue，啊不是，商老师……”
听到身后的人叫住自己，商珏还是转了回来，保持在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
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却在看到她手里的笔时闪过一丝茫然。
“商，老师，我……”
注意到他的目光，箜澜顺着看向自己手里的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问出问题的商珏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
箜澜只能顺着他答：“箜澜，箜篌的箜，波澜的澜。”
商珏念出她的名字：“箜澜？”
“嗯呐。”箜澜笑笑，“这个姓比较少见。”
其实哪里是少见，百家姓里压根没有这个姓，是独一无二，大概率只有她姓这个。
商珏并未对她的姓置评，点了点头，“对这个专业感兴趣的话，在不影响自己专业学习的情况下，欢迎来进行旁听。”
随着两人一前一后踏出教室门，场景轮转，眼一睁一闭之间，箜澜只觉得头顶一凉。
下雨了。
即使是商珏逻辑严密的梦境里，也会出现无厘头的剧情跳跃。
她条件反射要抬起手遮住脑袋，发现猫猫头笔还在手里，一瞬思考后把她塞进兜里。
本来以为入梦会变成别人，还得解决这个问题，没想到完全是多虑，更可喜的是衣服也和梦境适配，没让她穿着白裙子当赤脚大仙。
这就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公园，她所处的地方正好是个观景台，但是刚刚的活动空间就只有教室的话，现在也不会太大。
箜澜凝实牵引线，让它显出形来，扯了扯，有人正从那边过来，于是往回撤了两步退回檐下。
牵引线逐渐缩短，她在心底默默倒数。
数到一的时候，一个撑着伞的身影转过花坛，朝着观景台过来。
虽然知道在梦里淋的是假雨，她也在看到商珏撑着伞时微妙地松了口气。
“商老师，又见面了！”
清澈明亮的声音像是穿透雨幕的一束光，商珏无从分析自己心底突然泛起的一丝涟漪。
就像他说不清为什么转道来观景台避雨。
雨其实不大，他撑着伞，车也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
他步上台阶，收起伞走到檐下，“箜澜，下午好。”
好一本正经啊，箜澜歪头看他，“下午好哦，商老师也来公园散心？”
“或者说，公园二十分钟效应？”
商珏点头，像是认同她的话，“来静心，清除杂念。”
闻言箜澜顺势发问：“商老师也有烦恼吗？”
像是师生间的简单闲聊，商珏抬眸看向檐外的雨，“我也只是稍年长你们几岁，烦恼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隐。”
“也不知道雨还要下多久。”箜澜和他并列而战，用余光观察着身边的人，引导着话题转向，“商老师，公园里会有流浪猫吗？”
商老师商老师商老师……
叫得多了就顺口了，没先叫熟雇主的名字，倒是先当了回假学生。
“流浪猫？”这个问题像是触及到商珏的知识盲区，他眉头微拧，似是这个问题有些突兀。
“对啊，猫猫……”
有躲雨的地方吗？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一晃，脑袋又被雨淋了。
箜澜抬起手，和手里的猫猫头笔大眼瞪小眼，搞什么飞机？卡bug了？
她再次退回檐下等待商珏送上门，果不其然，在她再次倒数到一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身影再次转过花坛。
打招呼、转移话题一气呵成，这次箜澜直接盯着商珏看，礼不礼貌的先不管，倒是让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提及“猫”这个话题时对方瞳孔的一瞬紧缩。
场景第三次回切，箜澜没等在原地，揣好笔之后抬手遮住脑袋跑进雨里，由牵引线指引着她跑向商珏。
直接钻进对方伞下时，她察觉到商珏身体一瞬间的紧绷，大概是礼貌让他克制住了后退的动作，没把人留在雨里。
“商老师，好巧啊。”箜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个公园好大，我路不太熟，都找不到躲雨的地方。”
商珏：“……”
他是打了把伞，不是罩了个头套。
话出口之后箜澜就发现不对了，她稍显心虚地挪了一下身体试图挡住商珏的视线，毕竟她过来的方向只有一条通向观景台的路。
好在商珏没计较，“我送你到公园门口吧。”地铁口就在旁边。
两人转了个方向，箜澜跟在他旁边，目光瞥过去时却恰好看到他肩膀上落下的雨滴。
雨声渐渐远去，周身再次被白光环绕。
梦境结束了。
箜澜垂眸解开牵引线，手势变换间，从梦境空间里脱离出来。
在梦里察觉不到时间的具体流逝，出来之后才惊觉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她得回窝补觉，估计今早没办法和商珏一起晨练了。
那么稀松平常的梦境，却在触发关键词之后出现倒带，像游戏一样，不过箜澜也没觉得一次织梦就能成事。
“你身上奇怪的地方好多，但是……谁让我接了任务呢。”神魂归体前，她凝实食指，轻触在商珏眉心抚平褶皱。
“晚安，商老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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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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