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空间会放大一切,影响是相互的,付星带着的甜味顺着陆央身上的伤口钻进身体深处,将被陆央藏起来的童年记忆拽出来一点,分泌出一些能够疗愈的因子。
如果付星要是肯分一点注意力给自己旁边的这个人,就会发现他此刻现在已经没了之前讨厌的高高在上,额头两侧的头发在不知觉间全都染上了汗水,从轻盈变得沉重,脸色苍白像自己每天用来装饰的白色奶油。
陆央恍惚间闻到了水果的清甜、巧克力的醇厚、面包的香甜、大白兔奶味、还有妈妈的吻,五彩缤纷的甜让陆央想起被自己连同妈妈一起埋葬的童年,绷着的精神彻底松散,挺直的脊背也在瞬间被抽走了力气。
秩序被打乱的急躁在一点点啃食付星的心,他还要控制自己不要向对方发脾气,这让付星有点喘不过来气,于是就只能掰着手指属羊转移注意力。
数到第九十九只的时候付星感到自己肩膀蓦地一沉,扭头看去发现罪魁祸首竟睡着了,还把很重、超级重的头搭在自己肩膀上,这让付星更加郁闷了。
靠的近,一切就无处可藏。
付星闻到了他最讨厌味道,浓重的铁锈气味占据了密闭的空间,鼻腔满是腥甜,两者都在向付星说明这个人似乎身受重伤。
他也许不是睡着,另外一种可能性浮出水面,付星伸出手去触碰来人,没想到才刚摸到对方衣角就被狠狠抓住。要不是余光瞥到这个人眼睛还是闭上的,付星都怀疑对方是装的。
像是下意识的行为,付星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睡着甚至是昏迷的时候还能保持这样的警惕性。
不理解但是要吃苦头,陆央的手很大,力气也很大,手掌承受的压力让付星浅声呼痛,向往外抽却纹丝不动,才一小会功夫,葱白的手指开始变得红胀。
红色小人又在耳边叽叽喳喳,怂恿着付星将这个人直接推开,倍收折磨的付星决定听从。
也是这时付星才察觉到陆央的狼狈,身上哪里都是汗水,刚才坐着都快赶到自己下颌的身躯此刻半蜷缩起来,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此时似乎比自己矮上一截了。
人真的很奇妙,开心激动的时候会长高,狼狈难过的时候也可以变矮。
付星自以为坚硬的心被戳漏了一点,对方的狼狈在他的心上轻轻捏了一下,想要推开的手就犹豫在半空中了。
他开始设想假如自己要是狠心把他推开,万一他摔到了头该怎么办?向自己要很多的钱该怎么办?思绪顺着这个方向跑偏,付星眼睛里多了一点空洞,只不过这一次的跑神很快就被拽回了现实 。
“妈妈。”
呼吸可闻的距离让什么都不会错过,对方小声呢喃的两个字如同惊雷般炸在付星耳边,付星愣神空耳了几秒钟。
才被粗喘的呼吸强行找回一点理智,随后付星就莫名感受到了滔天的无助和委屈,还有无尽的害怕。
付星以为自己早就忘了那些事情,可有些东西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冷不丁刺向心脏的最深处,任你痛,任你挣扎,任你痛苦。
浅浅的呢喃很快就消散在空中,付星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感情,也就彻底随着去了。
肩膀乖乖让人枕着,手也让人牢牢抓着,即使被抓痛了也不缩回来,坐在那里像雕塑般无声无息。
付星今天穿了一件圆领T恤,因为经常洗导致领口已经变形,大了一圈的领口露着一截锁骨。
那一节精致好看的小骨头逐渐变得湿润热烫,陆央的呼吸全喷在上面,无端地让付星也感觉到热。
付星一年四季的体温都偏低,冬天经常捂不热被窝,惨兮兮地只敢占据被窝一角,再动就要被锋利的冰冷割破皮肤,眼前这个陌生人倒是适合冬天用来暖床,付星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想了很多。
为了转移注意力,付星的视线随意看着,抓着自己的手很好看,骨节修长,有着玉器雕刻般的精致美感,付星第一反应就是这肯定是个少爷,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大大大少爷。
付星没有朋友,也没有联系的家人,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直到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体温、气味入侵过来,付星缓慢地察觉到自己是孤独的。
昏迷的陆央真的很过分 ,也许是察觉到了付星的柔软,不仅抓着别人的手,还一直往付星那边挤,丝毫不知道小面包马上就要被挤瘪了。
白色的衣服随着陆央的动作上染上了一团红色,扎眼的很,付星看到后想自己应该找他索赔一件衣物。
“各位乘客请注意,前方到站天印站,要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温柔的播报女声响起,下一站就到家了,两站之间隔了五分钟的路程,留给付星纠结的时间不多了。
沉重拖沓的脚步响起,像是步履蹒跚的老人,付星因为背负重物腰也跟着弯了起来。
一项胆小的人大胆起来也是能够把人惊讶到的,付星就这么背着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回家了。
回家前还得去趟医院,背上的人呼吸越来越轻,由最初的湿热粗喘到现在几乎感受不到了,付星咬着牙加快步伐。
好在小区里有家小诊所,付星之前生病都是去的这里,虽然医生看起来不靠谱的,但是医术很好,得到周围大爷大妈的一致好评,要是医生没有因为沉迷打游戏而忘记给自己拔针付星就会觉得更好了。
那次感冒挂水途中付星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眯了一小会,被游戏声吵醒睁眼发现自己的血已经回溯小半个吊瓶了,医德迷路的医生对此深感歉意,并且表示下次付星来看病不收钱。
虽然有优惠,但从那以后付星都很努力让自己保持健康,不给自己和医生见面的机会,毕竟没有人会嫌自己命大。
“他会不会吃的很多?”付星感觉自己背着人越来越重,心中有了新的猜想,对于钱包新的担忧很快就盖过即将见到医生的恐惧,小诊所的招牌此时也映入眼帘,两人终于要到了。
“就是腹部被刀划了一下,小问题,我缝个针就好了。”医生检查一番后对着付星说,付星不知道该怎么评判医生口中的小问题,也许见多识广是每个医生的必备条件。
消毒处理时付星瞥了一眼,就见那人右侧腰部有一道几乎深可见骨的划伤,皮肉外翻着露着猩红的内里,再加上比雪山还苍白的脸色,都容易让付星联想到命不久矣。
医生处理的手很稳,丝毫不受血肉模糊影响,伤口周围血渍被快速清理干净,如果不是听过他游戏输了后疯狂对骂队友菜批,付星会更相信他的医术。
清完创口后,医生无缝衔接拿起一旁的缝线工具,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看着的付星却捏了一把汗,“不打麻药吗?”
“那个我没有,这就是个小诊所,不能要求我太多。”听到问题回答的医生说得一脸坦然,语气没有一丝愧疚,“再说他不是昏迷了嘛,我很快的。”
活了二十八年的陆少爷也许从未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就医,但此刻情况也不容多缓了。
“再不处理就人就要没了?”医生恐吓着付星,但神色确实难得认真,就连望向付星的那一眼带着少见的锋利,付星听到后没再说话,转身离开隔间。
隔着蓝色的塑料屏风,付星只在最开始的时候的听到一声闷哼,有点像夏天雷雨天气前的闷雷,光是听着就会让人心情不好,之后很快就安静下来了,一些摩擦声同时变得明显,一番下来磨得人耳朵生疼,青筋颤颤。
“咔嚓。”付星听到了很明显的剪断东西的声音,随后医生就从后面出来,一边摘手套一边问付星,“这人是你朋友?”
“不是,我捡来的。”付星回答的认真且随意,脸上的表情也是的淡淡的,好像捡了一个等于麻烦的人不是他。
医生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由来,“伤口已经缝合好了,也用了药,我这边建议你出门左转。”医生试图拯救一下失足少年,且不论对方的衣着和伤势,就光是刚刚的忍痛程度都能够说明此人绝不简单。
付星知道医生说的地方是垃圾场,言外之意也能听懂,在公交车上的最后五分钟付星想了很多,现在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的伤口上有剧毒,一看就是有仇家寻仇的。”医生紧接着补了一句。
可付星还是没说话,医生看懂了付星的沉默,傻孩子要犯轴,又忍不住问道:“你难道是看上他的脸了?”
付星自己也不知道做出这件事的缘由,非要找一个的话,医生说的也不是不行,于是他看着医生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医生:“……”小偏执也难过美人关啊。
从小诊所出来时已经快接近两点了,严重超过付星平时的睡眠时间。看付星背人背的艰难,医生主动提出帮忙,有了医生的帮助付星带着陆央很快就到了家。
狭小的房子一下涌入三个男人,顿时变得拥挤无比,医生困得不行,将人放下后就直接走了,甚至都没给付星道谢的时间。
医生走了后,房间内的空气总算是流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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