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柳漕司吩咐许尾将无灵械收起来，利落褪去手里沾满未知液体和碎肉的手套，随意丢弃再地上，一个转身离开
不得不说，身高这方面，他与生俱来的占尽优势，长腿一伸，抵得上普通人两三步
若非廿十里个子与之相比较，毫不逊色，恐怕要被他轻轻松松甩开
向来闹腾的廿十里现在却安静异常，只是默不作声跟着前面那个少年的影子后
两个人的黑色影子，交相倒映在有些散尘的地面，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黄昏渐渐变质的诡异，转化为薄殷色，浅浅朱红如并不浓稠的血液，黏性的围绕一切，让人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
窒息般的死寂，混杂着夏日里热浪，三两稀少行人……
温燥，静谧，死亡色的夕阳，多适合发生不幸的气象
廿十里不喜欢黑夜，脏东西畏惧阳光的本性促使它们支配于夜晚，存放自己的痕迹于污浊
身边柳漕司照例沉默寡言，时不时很重的喘息一声，带着刻意隐瞒的压抑，廿十里听的清楚
他趁机瞄了一眼，柳漕司和先前变化不大，除去几天前就有的病恹，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廿十里潜意识里捏捏手指，不禁想到“他，这是生病了吗”
明明，他和平时不一样
最近换季天气好像不对劲，确实容易生病
可来不及多想，旁边的柳漕司突然加快脚步，紧紧抿住失去血色的薄唇，眸中一瞬间闪过不自然
廿十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喉咙里干涩，才记起已经一天没怎么喝水了
他只好低头，尝试摆脱这种压抑的感觉，额前碎发划下几许，不可避免的遮住视线，能看见地面上的影子被无限拉长
二人距离不应该越来越远的
廿十里有些失落，现在唯一能做的好像是什么都不做
可他不甘心，刻意瞒住的加快速度，将二人影子的距离肉眼可见靠近，直到维持最开始的一米左右安全线
他悄悄抬起右侧的手，装作捋一捋碎发，用影子完成了二人间第一次接触
一路无言
老旧的路灯接触不良，灯泡上小飞虫拉来扯去，黑夜不管有没有人期待还是来了
“艹，他妈的你说话啊，是不是瞧不起老子，你个神经病!啊？给我说话!”
“他妈的大哥，这人真就是是个大傻逼，哈哈哈哈挨打都不出声，没用的废物”
“艹你妈”……
廿十里住的地方是个破旧的老巷子，里面的人杂七杂八，职业不明，但显而易见，不是什么好职业，至少不赚钱
陈旧的发霉味道，墙角随意滋生的青苔，有许多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看官工资很低吗”柳漕司目睹一切，刚踏进小巷口没多久开始怀疑自我，试探性的开口
廿十里隐约听见吵闹声，但没有太过在乎，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打架和吵架
因为没事干，也不愿意找工作，对他们而言，没准打架就是一天之中的工作了
只不过是无偿
廿十里懊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发愣，没听清楚对方说话
他的话本来就少得可怜，不知道现在还愿不愿意重复一遍
“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我说，看官很穷吗”
出乎意料的是，柳漕司难得复述了这句话，廿十里有一点点惊诧，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昂昂，看官不穷，我穷”
“？”柳漕司感觉他又犯病了“看官一个月工资，少说三千吧，加上出勤补贴什么的额外奖励，这个月工资不是有五千了吗”
同时，他怀疑的目光带上不加掩饰的鄙夷“还是说，烟酒黄赌毒，说吧，你沾上哪个了，我可以酌情考虑你的退职补偿”
廿十里瞳孔放大，那写满受伤的瞳孔蓝盈盈的像是一汪天空，没有一点点云的驳杂
云在怀里呢
小白狗才睡醒过来，同样睁开干净的双眼看着他，友好摇起不存在的尾巴
“阿柳儿，我是那样的人吗”廿十里反驳一句，嘟嘟囔囔不知道再辩解什么，顺便举起手，动作大概是掰手指
“也对，他那个脑子，不应该干出这么像人的事情”
柳漕司静静望着他掰手指，看起来是在算什么东西，不过不重要
柳漕司恍恍惚惚想起他递交的简历
一个字，惨
两个字，惨烈
三个字，很惨裂
四个字，惨不忍睹
光是现场测试的数学，题目不难，他自己做过，稍微动下脑子可以满分的试卷，
所以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廿十里能考出一个九分，是考试犯病被考官一巴掌打试卷上了吗
虽然他知道廿十里智商百分之百不高，好歹及格呢
难道说，真是老官主故意防水，进来的？那么看官院的是非谣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啊
柳漕司目光幽幽，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重感，导致他好像是一个成年人，却被硬生生塞进孩子的皮囊
没有丝毫少年风发义气，有的仅仅是尔虞我诈和老谋深算
有时候，连老官主也看不懂自己这个小徒弟
“老官主，已经老到糊涂的地步了吗”
这可不行，方式不对吗，还是说，人不对？
柳漕司又陷入沉思，食指缠协无名指，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把玩衣扣
那是衣服最下摆的一颗铜扣，缝合处有些松动，看样子没少盘绕
直到廿十里一声呵斥召回他的思绪
“你们干什么呢！”
他下意识攥紧拳头，做出预备攻击的防御姿势
刚刚还在身边的廿十里突然不见，等他抬头一望，玄黑瞳孔倒映出两方对峙的场面
一边是左脸消肿一点的廿十里，一边是一伙陌生杂毛混混，以及一个蜷缩的孩子，高中生模样，校服已经损坏到破破烂烂
对面看起来气势汹汹，为首的是一个黄毛，嘴里叼着烟，凶狠盯着来人是谁
“干什么，你谁啊，敢管老子的事儿，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廿十里个子不错，矗立在那给人一种天然压迫，脸学着柳漕司的样子，变得冰凉
“凭什么啊，地是你家的啊，也配管你大爷我？”顺便紧跟潮流，竖起一个鄙视
对面的小混混年轻气盛，看见这些立马沉不住气，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脚
“我靠你个煞笔，老大你让我们揍他，保准揍得更像一头猪了”
黄毛没有轻举妄动，狠狠吸两口烟后吐出，就在其他混混摩拳擦掌的时候，黄毛不合时宜的发出笑声，举起双臂示意没有武器
“哈哈哈哈误会，误会，都哥儿们，别动不动闹脾气不团结啊，我们只是在闹着玩，哎呀，你看看，英子你也不知道躲一下，多脏呢”
说完，黄毛顺手使劲拉起那个蜷缩的孩子，威胁似的拍拍他肩膀
那个人被拉起来后没什么反应，哪怕被使劲拍肩膀，也是沉默着，连头也不抬，嘴角和额头有血渍，衣服不仅破了，还脏兮兮的
黄毛暗地里阴侧侧瞪了手下人一眼，随后嘻嘻哈哈打着闹，率领一帮人就这么走了
廿十里懵了，不是，他都做好要不然被打一顿的准备了，这伙人看起来凶，结果屁也不放就走了？？？
难道说，他最近强大到光靠气质就可以震退敌人吗，那很有实力了
其实柳漕司知道，对方不傻，甚至比前面的人聪明很多
看样子，真打起来对面胜算会大一点
轻易退走的原因，是发现傻子背后的他了，为了友好回应，他特地做了个笑容呢
怎么不打了，有点可惜，本来可以借着黄毛的手处理一下廿十里
因为，如果不是死亡，他真的不会出手救廿十里，一个有可能毁坏官主声誉的傻子，需要好好教训一下的
如果可以的话，柳漕司希望他可以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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