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房间内等了一整日的乐篁，终于等到乐悠然的声音：“我回来了。”
乐篁从凳子跳下来迎接乐悠然，门一开就见她的脸黑扑扑，衣服上下也到处是烧焦的痕迹，慌张问：“主人你这是？”
“我……”乐悠然打个长长的呵切，垂头无力地走向床，一头扎倒棉被后就没有动静。
“睡着了吗。”半夜里凉，乐篁把乐悠然往里挪，再给她翻个面躺平，替她盖好被子，“能自己走回来，事情应该解决好了。顶着一脸灰睡不好吧，给她擦擦好了。”
乐篁到外面要来一盆温水，打湿白巾，轻轻擦拭掉乐悠然脸上的灰。
收拾干净后，乐篁就蹲坐在床头守着闭目养神，又想：“她还真是努力。只要下定决心，拼了命也要去做。妖道绝对没有这等功力能伤她成这样，总不会是自己打自己吧。“
乐篁转身趴着床沿，静静端详乐悠然的脸庞：“先别管她是不是她，解决个妖道罢了，她定是愣头青没有想后果，玩火**。她以前也这样？只知道她的决定都很大胆，又是救妹妹脱胎换骨又是捣毁魔界，好恐怖的法力。”
只是想想，乐篁便不寒而栗，又转回去坐着：“人间没有我一席之地，先保命再说。任凭她差遣，我应该不会出事。”
与此同时，知县刚更完衣准备就寝，又撞见窗外有身影飘过：“又来？”
对面来无影去无踪，知县多少有些害怕，取来剑问：“道长？哎呀这大晚上，好好的门不走，本官这把年纪，您倒是给点面子。”
外面是个不认识的女声：“道长？道长找你作甚，可是与妖道有关？”
“你是何人？呃！”
一道强风吹开窗，吹得知县睁不开眼。等风停后，知县张开眼，一见她身后拖着多条赤红尾，耳长绒毛，又尖又长，吓得浑身发凉，麻溜下跪不敢抬头：“小官我哪有本事请到大仙您，不知我可有做什么事惊扰了大仙。”
“你觉得你没做什么，那你怕成这样。还不起来，当我吃人不眨眼的妖怪？”
“不不不。”知县起身仍不敢抬头，胆战心惊地拱手道，“要是妖怪，我早吓晕了，怎会如此尊称您声大仙。请大仙吩咐。”
“碰巧路过我的子孙们，说有个白狐仙救了他们。如此大动干戈演这一档戏，我还是觉得人的可能性最大。要是人，国有国法，不会代你管辖审判。可我绕一圈子也没见着人，她去哪了？”
“那位道长客气，怕麻烦小官，住客栈去了。说来惭愧，那妖道的确会些法术，小官不得已把全权交予道长。”
“量力而行也是种智慧，你就老实点好好当你的知县，小心我吃了你。”
“小官任职的目的就是为了百姓，自然是不会轻易受诱惑。”
“油嘴滑舌。哼，记住你的话。”说罢狐仙愤然摆袖，随后幻作青烟消失。
知县紧张地咽口口水，慌张关上窗，背过身心想：“我本来就没法子处理妖事，她还嘱咐我安分守己，难道是哪个自命不凡的得罪大仙？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怯懦救了我的命。人生真有意思。”
乐悠然一早睡到日上三竿，乐篁起身面向她道：“主人，你忙了一整日，我给你端吃的来，完了我给你准备水沐浴。”
乐悠然不太习惯有人伺候得面面俱到，说道：“越来越懂事了小仆人，会理解他人学着照顾人。”
“哪里，我只是看主人浑身狼狈地回来，就知道吃不少苦头。但属下想不通，妖道是有道行但一般，就算他使阴招，您不应该会这样。”
“他当然没本事将我伤成这样，是我以身试局假装被他们捉住，人齐了我不就好告知众人，我就是狐仙。”
“狐仙？这又是哪一出？”
“没办法，人犯的错不就要人负责。恶人嘛杀了解气，再带点贱，还要我们善后。所以我最讨厌贱人，不能痛快泄愤。”
“这倒是，对无辜者来讲就是无妄之灾。”
“因为他，狐族不仅名声扫地，几个还遭虐待断了修行。以防狐仙得知来报复，我见当地百姓略些迷信，便想让他们改信，平日多善待狐狸，乞求狐仙谅解。”
“神佛是放心里尊重，不过那几只灵狐着实可惜，我个外人都觉得不甘心。”
“所以我多唠叨几句，望他们不要过于深信。总之看运气了，我尽力了，灵魂出窍还要变幻，感觉我半条命没了，差点走不回来。”
“原来……等等灵魂出窍？”乐篁更怀疑自己听错，问，“抱歉主人，您刚才说什么？”
“直接变成狐仙，他们会以为我施法。当然不是真死，我用的避火术才避免被烧死。我死了，不就有现出原形一说。”
乐篁震惊到欲言又止，实在无话可说，只有一句赞美：“主人不愧是大仙师，可谓天下第一。”
“是吗，还行吧，其实还蛮吃力的说。我是不是一回来，就呼呼大睡，没能跟你报句平安。一晚上你都在担心我吧，辛苦你了。”
“没有。”
乐篁心想：“感觉不是谦虚，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实力有多恐怖。根本不用谦虚，谁不服直接一掌拍死。”
乐悠然又道：“我灰头土脸的很滑稽吧，你帮我准备浴桶，我出去买身能见人的衣裳，我可不想走哪都引人注目。”
“是。”
乐悠然下楼到外面马厩的角落等候，不一会就等到红衣女子现身。
“大仙。”乐悠然先作揖问候，再道，“青天白日的人多眼杂，大仙要不先把九尾藏好，别吓到人家。老百姓脆弱，需要百般呵护。”
“哼、哼哼。”
狐仙轻轻笑着，面部的狐狸特征越来越明显，乐悠然劝慰道：“大仙冷静，咱有话好好说。我的心脏也不太好，我们一块商量解决。”
狐仙掐诀收回狐面，说道：“老仙就这点能耐，数千年才修道成仙。”
“瞧大仙说的，仙哪那么容易成，才几千年而已。”
“嗯？”狐仙睁大眼睛注视乐悠然，“不，我并没有妄自菲薄，实话实说。”
“啊？”
“我不是来找你闲聊的，我是要你助我修行。”
自己再有仙缘，也不会这么直接，乐悠然认定狐仙有事相求，说道：“大仙请讲。”
“我原本在仙山独自修行，后来我的一只子孙千里迢迢寻求我的帮助。此事牵扯到太多凡尘俗世，又与我有关，我极易入魔道，幸好我路过，打听到你的事。救我子孙，也是救人，更助你尽快升仙。”
“有助升仙，那我还有何理由推脱。这个忙，我帮定了。”
“妖道之事你办得好，我相信你会尽力。这是你的磨炼，我就不详细说明，你自己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到了林州江白，请多加留意。”
“林州啊，说远吧我们也快出本地。大仙不是着急自己的子孙吗，神仙不都会腾云驾雾，要不您送我们一程？”
“我现在巴不得杀几个人泄愤，奈何你是千年难遇的好苗子，我惜才，毁不得你的升仙路。要想飞，自己学，我言尽于此。”
听大仙扬言要杀人，乐悠然赶紧求她离开：“谢大仙厚爱，晚辈会努力修行，能够与你们成为同僚。大仙一路来辛苦了，您就安心回仙山好好养身，我收拾好立刻启程。”
“嗯。”
狐仙一挥手，就消失在乐悠然面前，乐悠然张开捏把汗的手，心想：“真以为她要替子孙报仇，大开杀戒。还是清醒的，没有自甘堕落魔道。话说那发生何事，居然惊扰到仙。”
乐篁守着浴桶等到乐悠然来，乐悠然穿来一身新衣裳，转一圈给乐篁看道：“怎么样，这是知县老娘送我的。没有卖成衣的，于是我让他送我件当作谢礼。”
“知县他娘？”乐篁道，“你为了救人差点丢半条命，奖励自己套新衣裳又没什么。等等呗，人不都爱打扮，特别女人家。”
“既要又要，有点难办。长袖子长裙摆的，行动不便。他们是农家出身，老夫人还留有穿布衣的习惯，我又改了改裤腿，非常完美。”
“那也可以等几日，主人这么辛苦，养精蓄锐也很重要。”
“我年轻气盛，浑身使不完的劲，再泡个澡就好了，主要有地方正需要我的帮助，路途遥远我们要动作快了。”
乐悠然边泡澡边解释，乐篁则认真听她说话，同时不忘活，卖力给她搓背：“……虽然不知道发生何事，但惊动到仙，我觉得还是快点去比较好。”
乐篁道：“她说救狐也是救人，以我对人的了解，多半是他们自作孽，自己惹的灾难。”
乐悠然能理解他对人的偏见。自己出身被迫，但他还选择承担上辈人责任，也没有报追杀仇。再大度，也不至于装瞎忽视痛苦。
乐悠然道：“有坏就有好。比如纸人事件的村民们，虽然害怕，但还是不放心陈家。还有这里的知县，虽然懦弱，但没有随波逐流向恶势力低头，趁机捞一笔不义之财。”
“主人观察得还真自信，我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善面。不过那个知县，我还是有些偏见。他的责任就是守护百姓，他怎能半途而废。”
“这不求我们了吗。但说真的，纯靠考进去的，他应该也挺不容易。我那几个师姐师兄们，都说官场黑暗，他们最不想碰官场案。”
“还是多经历吧，关系都挺炸裂的。”
“听上去你知道不少人间流言。”
“道听途说罢了。我没空游荡人间，忙着对付疯子爹和照顾妹妹。”
“真是辛苦你了，好像一直在吃苦。”
“她安慰我说福祸相依，我真的可以变成石头之类的脱离因果吗。”
“真想变石头啊。”
“主人又不能永生永世保护我，变成石头是最安全的办法，我喜欢发呆。”
“这样啊。如果我有机会当神仙，我看看有没有办法帮你。”
“嗯好，谢谢主人。”
“不客气。”
对话戛然而止，乐篁猛然想到其中的不对劲，心想：“等一下，我在干什么，我现在变性还来得及吗。”
乐篁想着想着停下动作，乐悠然转头见他想入神，问：“乐篁，你还好吗？”
乐篁越想越脸红，激动过头晕了过去。
“哎乐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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