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当观水月

“姑娘瞧,老夫人虽然错了手,可还是第一时间叫人为姑娘去请大夫治伤。俗话说,苟不教,性乃迁,老夫人实在是怕姑娘走上歪路——凭着姑娘的容貌,日后必定会嫁到富贵之家,手上不干净的话,还怎么在婆家立足?”

芝月对这些话照单全收也不反驳,她忍着痛意向梅蕊致谢,“……替我那还没影的婆家考虑的这么周全,梅嫂子真是受累了,不过话说回来,说不定我未来的夫婿,是个无父无母、神憎鬼厌的,那我就不必忧烦这些了。”

梅蕊脸色一变,还在琢磨三姑娘究竟是阴阳怪气呢,还是真情实意,一抬头,三姑娘笑眼弯弯的,看上去就很善良友好,一瞬间就忘了阴阳回去,再回神的时候,三姑娘已经慢慢地走出了祠堂,站到了月亮地里。

“也好,也好,总好过给人做妾……”梅蕊看着芝月在月亮地里纤柔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瞬间,起了一点恻隐之心。

夜深下去,崔府专管跑腿的的小厮崔四裹从背巷西小门里走出来,左右瞧了瞧,方才往铁门胡同那里去。

铁门胡同那里有家松鹤堂的老医馆,有位姓丁的名医在此坐馆,听闻他擅治跌打损伤、又有祛疤不留痕的特效药,老夫人特意嘱咐他去这里请。

崔四裹脚程快,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就赶到了铁门胡同松鹤堂,岂料店门前正在下门板,薛四裹慌忙奔上前,客气道:“丁大夫歇下了吗?我家老夫人有请他出诊——”

店小二也客气地拱了拱手,道了声抱歉,“我家老爷出诊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客官明儿,不,后儿再来吧……”

崔四裹闻言急的直搓手。

临来的时候,老夫人特意强调了,务必要把丁大夫请回来,不然三姑娘脸上的伤若是耽搁了留了疤,就拿他试问。

他是个善于变通的人,又问店小二道:“丁大夫可有亲传的徒弟?”

店小二点点头又摆摆手道,“我家老爷只有一个亲传弟子,这会儿也跟着同去了。”

他见这崔四裹面上的神情实在焦急,思索了一会儿又说道,“……往前走一个路口,有个保安堂,里头的坐馆大夫也擅治外伤,客官去那里问问?”

薛四裹闻言,立刻就道了谢往前去,刚过了路口,就见那保安堂门口有辆马车,三五个穿红的士兵守在门前,一位花发的老者从保安堂里走出来,眼看着又要被请走了。

崔四裹慌了,几步抢了过去,大喊道:“神医留步——”

那保安堂的坐馆大夫姓刘,闻言同几个士兵一起看过来,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神医留步,小的家就在不远处的银闸胡同,家里有人脸上受了外伤,急需医治,可否请神医走一趟?”

刘大夫迟疑了一下,看了眼身边的士兵,为难道:“你来的不巧,老夫已经应下了别处的差使,明日再上你家的门吧。”

他说着提脚就要上车,薛四裹急的喊了一声,一旁士兵的佩刀就出了鞘。

“北镇抚司办案,胆敢阻挠,格杀勿论。”

听到北镇抚司的名号,薛四裹哪里还敢出声,眼睁睁地看着刘大夫被请上了车,他无计可施,想着这条街上有许多医馆,便又多跑了几家,可惜无一例外,都叫北镇抚司给请走了——

崔四裹无计可施,在原地转了几圈,又往回赶,路上遇见的几家医馆上前一打听,全都叫诏狱那里请去了,直把一个崔四裹急的冒汗,又不敢声张,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深,开的再晚的医馆都要下门板了,只好计划着先打道回府。

他往回赶,奔到箭杆胡同口的时候,忽然一股子又涩又苦的药渣味传来,薛四裹留了心,往里走了几步,只见一个小药童模样的娃儿正往墙角倒药渣,薛四裹心里一喜,急拐进去了。

“敢问小哥儿一句,家里开医馆的?”薛四裹抬头看这门上也没什么招牌,试问道。

小药童约莫十一二岁,还梳着双髻,一双眼睛困的半睁不睁,听见他问,便十分有礼地拱手回话。

“正是。后日开张,招牌还没来得及支上去——客官可是住在这附近?后日还请赏脸来瞧瞧,我家主人姓张,擅治跌打损伤、脱臼崴伤,从后日起义诊一个月……”

崔四裹一颗心就落了下来,惊喜地说道:“劳烦小哥儿通传一句,我家府上有人受了些外伤,伤口还不小,我家老夫人,心急如焚,可否请你家主人上门诊治,必有丰厚诊资相赠……”

小药童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月亮,犹豫了一下,引着薛四裹向正门去,“这会儿才一更,我家主人倒是没歇下,客官在门外稍候,我去问一问。”

小药童就往门里去,崔四裹在门外焦急地等着,没一会儿,有个精神矍铄的中年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身青袍,两眉长过眼尾,双目炯炯有神,像是个儒雅读书人。

他走出来问道:“是什么人受伤?伤在了何处?”

毕竟受伤的是自家未出阁的姑娘,薛四裹犹豫了一下,那大夫似乎看出来了,笑道:“医者无别,病不忌医,你直说就是。”

“小的是前面银闸胡同崔府上的,我家姑娘不小心碰着了桌角,血流如注的,我家老夫人生怕姑娘留疤,着急请大夫——”

张大夫闻言点了点头,吩咐小药童收拾药箱,自己则站到了门外,说到:“只隔了一条街,倒是不费时间。”

小药童进去拿了张大夫素日里用惯了的药箱,下了门板,薛四裹感激不尽,请张大夫同行,正欲往外走的时候,忽听得几声飒踏的马蹄声响起来,一阵尘烟乱起,十几匹高头大马驮着穿锦红色戎服的精干男子杀到眼前。

“北镇抚司征召外科大夫,张资道,随咱们走一趟。”打头的男子高高在上,亮出了手中的令牌。

崔四裹暗道倒霉,那张资道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虽是四个月前才进京,可对于北镇抚司的名声那是早有耳闻,那等阴湿险恶的地界,什么公卿权贵进去转一圈,能活着出来的,都是祖宗显灵,此时无缘无故地征召大夫进去,着实令人胆寒。

张资道虽胆寒,却还是争取了一下,指了身旁缩头缩脑的崔四裹,艰难出声。

“……不巧,小人已接了银闸胡同崔府的帖子,上门诊治——”

他说着,不动声色地看了薛四裹一眼,薛四裹哪敢多嘴,只唯唯诺诺地说了一声是,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我家姑娘伤势颇重,还请通融——”

崔四裹的话音未落,那带头缇骑的刀就出了鞘,厉喝道:“我管你家姑娘是死是活!诏狱征召视同朝廷征召,违者当场斩杀!”

这一句话吓得崔四裹哆哆嗦嗦地跪下了,张资道无计可施,只得沉默地拱一拱手,上了缇骑身后的马车,一路随着马队往诏狱的方向去了。

崔四裹回过神来,后颈一身冷汗,叹了一口气。

今夜也是点背,一个大夫都请不到,依着老夫人的脾气,自己又要被惩戒一番不说,这个月的月钱怕是又要克扣了。

他垂头丧气地往后走,心里全是抱怨——听说住在皇城根的富户权贵,家里都养着医术高明的大夫,哪儿像崔府这样,谁生了什么病都得他跑出去请医,真是要把人难为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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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当观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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