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昕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边说边用美工刀划开纸箱。
“随便抽一袋出来啊！给大家看一下…”
说着她举着那袋洗衣液冲镜头展示了一下，顺便对着镜头捋了捋刚刚折腾乱了的头发。
“这是薰衣草味道的洗衣液，非常经典的一款，我把这件T恤先打湿，然后倒上咱们刚刚随机抽取的这个产品，我到要看看到底能不能把这个谣言，这两个大字洗干净！”
甜昕把那件白T恤泡进了盆里，倒上了满满一盖洗衣液，然后搓了起来，很快揉搓出来的泡泡覆盖了黑色的马克笔的印记。
“看！已经起泡了对不对？我现在把泡泡冲下去，冲下去给大家看一下…”
甜昕自信地说着，把那件衣服又泡进了水里，随着泡沫的消失，甜昕的脸色也变了。
那个黑色的马克笔印还在，只是变淡了一些。
不死心似的，她又倒了一盖洗衣液到衣服上，这次更大力地搓了起来。
要多喝水：翻车了吧？
雨夜花还：我靠！实锤了这是！
我睡觉呢：头一次见自己给自己泼脏水的
就等你：死网红想红想疯了吧，砸自己场子呢！
哼哼哈嘿：傻X
哦是哦：傻X
……
甜昕低着头，手上不敢停，也不知道怎么停，只觉得耳朵像冒着火一样，很快这火又蔓延到脸颊，烧得她额头冒出一层汗。
“这样子洗不行的。”
一个柔和声音拯救了窘迫中的甜昕。
算盘婶！
甜昕仿佛看到了救星！
算盘婶拿过一个暖水壶，往水盆里到了一些热水，把那件衣服从甜昕手上接了过来，按进了水里。
又柔声说道：“你看你拿的这个啊，是加酶的洗衣液，这个需要用温水泡个十几分钟再洗。”
说着又指了指旁边那一袋洗衣粉：“你看这个洗衣粉，这是加了椰子油的，也需要泡一泡。”
甜昕听了这话，悬着的心并没放下了，嘟囔着：“还需要泡啊？这么麻烦…”
算盘婶却成竹在胸似的，语气轻松：“酶活化是需要时间的呀！年轻人，别干什么都火急火燎的！”
“对喽，这叫让子弹飞一会儿！”
光头叔竟然也来了！
一时间，直播间热度又高了起来。
前几天，甜昕把算盘婶拨算盘的视频发到了汇林日化的账号上，收获了一波好评，还掀起了一波模仿热潮。
所以，刚刚算盘婶一露面，网友们都开始热情地打招呼。
这会儿，网红大叔中的光头叔又来甜昕的直播间给她站台，这评价瞬间换了风向，刚刚犀利的言辞，此刻也都温和了起来。
哼哼哈嘿：光头叔好啊！居然还没下班？
要多喝水：算盘婶笑起来真漂亮！
…
光头叔：“粉丝朋友好啊！本来是要下班的，但是有朋友对我们产品有疑虑，我们必须要解释一下的。”
顿了顿，光头叔又说：“请大家拭目以待！”
水盆里的衣服还需要再等待一会儿。
甜昕一门心思都在那件洗了一半的衣服上，已经无暇顾及这个空挡。
还是光头叔挡在镜头前，打了个圆场：
“粉丝朋友们，我们现在请算盘婶给我们表演一个打算盘怎么样？想看的朋友们扣个1啊！”
算盘婶羞赧地一笑，却也十分配合地拿起了算盘。
光头叔随便说了一连串数字，又是加又是减，算盘婶气定神闲地播着算盘，网友们居然还有人拿着计算器也跟着敲。
一阵噼里啪啦地算珠声后，光头叔看了眼时间。
“这会儿时间好像差不多了，甜昕呢？”
甜昕这才愣愣地回过神来。
光头叔把她让到镜头前：“甜昕，来，你来洗！”
算盘婶：“甜昕来，这次别那么大劲儿地搓，你这T恤是纯棉的，那么洗都洗坏了。你轻轻一搓就可以。”
甜昕心里打鼓：“轻轻搓？”
光头叔：“对！”
算盘婶：“轻轻地，可以的！”
光头叔和算盘婶好像很自信。
甜昕拎起湿漉漉的一角，轻轻地揉了一下，刚刚的黑笔印淡了很多，再一搓，竟然真的消失了。
她赶紧换了另外一角，又继续洗了起来，几下就轻轻松松地洗干净了。
“哇塞！干净了耶！”
甜昕激动地蹦了起来。
此刻，她才敢正视镜头。
她把那件衣服抻平，冲着镜头前前后后地展示，恨不得穿过镜头，把那件衣服晾到看直播的人眼皮底下。
光头叔：“粉丝朋友们，一定要对我们的产品有信心！要对我们的国货有信心。”
汇林的口碑在这一夜几经反转，随之，也掀起了关于国货品质的大讨论。
#泼天的富贵汇林接住了#
#国货之光#
#我为国货扛大旗#
……
一连串的话题热度越来越高…
经此一事，大家购买国货的热情应该更高涨了吧！
只是，
这似乎都不关甜昕的事了…
火爆的直播过后，偌大的仓库异常冷清。
甜昕闷不做声，把刚刚折腾出来的产品一件一件复位，箱子一件件搬回。
只有这样的劳其筋骨，才能抵消她心中万分的愧疚。
如果没有算盘婶的挺身而出，没有光头叔的鼎力相助，这场直播该如何收场？
这个念头盘旋在甜昕脑中，不敢深究，一旦碰触，就是一阵冷汗。
甜昕踩着凳子，把最后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搬回原位，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环顾四周，这个仓库竟然分了九个区域，甜昕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厂房里好几条生产线，都是干什么的，甜昕也不知道。
所以啊，唐甜昕，你真是活该被骂！
身后有脚步声。
甜昕赶紧偷偷地擦了眼泪，从凳子上下来，转身换了个轻松的笑脸。
原以为是光头叔不放心，又回来嘱咐什么，却不想来的人…
是姜远。
甜昕把笑脸收了起来：
“你要是想骂我就骂吧！反正好几十万人骂我了，也不差你这一个。不过，说好了，你要骂就现在骂，过了今天晚上，我可不认账了！”
原本恣意张扬的脸如今暗淡了许多。
姜远没有说什么，只是开始帮着收拾直播设备。
甜昕也不想说话，两个人各干各的。
不知从哪掉出来一张关于汇林日化的介绍，甜昕拿着认真地看了起来。
姜远收拾了一半，忽然把东西一放，走了。
神经！
甜昕嘟囔了一句，不去理会他，捧着那张宣传页仔细地看。
没多会儿，姜远去而复返。
“给！你看这个吧！”
递过来一本宣传册，这个明显比甜昕手里那张纸内容要丰富的多，而且精致的多。
“这是上个月参加展销会用的宣传册，你要想了解汇林，先看这个就行。”
说着，把甜昕手里的那张宣传页拿走了，折了一下：“这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了。”
甜昕看了他一眼，接过新的宣传册翻了翻，低头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语气前所未有的真诚。
姜远只点了点头，又重新帮着整理设备。
甜昕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哎！你们真的有专利啊！”
姜远淡淡地：“那当然，你以为吓唬你呢！”
甜昕嘀咕：“谁知道一个洗衣粉还这么多门道？”
姜远：“门道多了，这洗衣粉也分了好多种，有普通的，有强力去污的，有护色的，有的加酶，有的加椰子油…每个产品的配方都不一样。”
甜昕轻轻哦了一声：“没想到你倒是懂得挺多。”
姜远失笑：“我从小在厂子里长大的，听也听会了。”
甜昕点点头，若有所思，看着这平时冷眼待她的姜远今天似乎很温厚的样子，犹豫了一下。
“你…要是有空…要不再给我多讲点？”
姜远手上微微一滞，把器材装进手提包里，拉上拉链。
“我爸原来在国营单位里，那会儿好多人都下海做生意，我爸眼热，招呼了几个哥们，盘了这个厂子，开始做日化。”
“几个人想的很简单，就这么常用的几样东西，掺和掺和不就行了，试了一段时间，发现不行。”
“老头不服气，自己就跑了一趟德国，在一家快要倒闭的日化厂里买了配方，回来研究。”
…
夏日的夜晚，一丝风都没有，蝉鸣混着机器声远远地传来。
姜远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甜昕听得入迷。
“然后呢？有了配方就发展起来了？”
姜远：“哪有那么容易？要研发出自己的特色，要做好产品定位，还要市场认可…反正经过了一些波折，才开始有了起色。”
姜远：“最开始是在临城站稳了脚跟，后来才开始越做越大，最辉煌的时候，汇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品牌。”
甜昕眨着大眼：“这么厉害？我怎么之前没听说过汇林？”
姜远扫了一眼，苦笑道：“你毕竟还小几岁，你有记忆那会儿，汇林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甜昕：“啊？这才辉煌了几年啊？后来呢？后来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突然就破产了？”
姜远若有所思，失神地盯着脚尖。
甜昕只当他正在想怎么说好，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姜远眉眼间和老姜总很像，但爷俩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老姜总一看就是个温良的人，而姜远让人觉得有些冷漠，迄今为止，今天是他话最多的一次了。
姜远再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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