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马车一路疾驰,约莫行了大半个时辰,便已临近齐蒙山。

齐暮川思索再三,心知剿匪危险。齐恒已领命去往驻北将军处调兵,无论他此行能否成功获取山匪布防图,待大军围山,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言姑娘,”他勒停马车,看向言冉,“再往前便是齐蒙山山匪所在,一旦进去便无回头路,若出意外——”

“既已到此,就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言冉却是一口回绝,探手进车厢拿出一个包袱,“而且齐公子既已帮我准备了衣裳,为何临到山前,又如此犹豫?”

包袱内装着一套粗布短褂,与齐暮川所穿类似,大约是云记酒楼伙计的衣服。

言冉钻进车厢放下车帘,快速脱去身上衣裙,套上粗布短褂。

她动作利落,毫无扭捏迟疑,倒是车厢外坐着的齐暮川,听见衣衫簌簌声响,总觉有违礼制,先是目不斜视,挺直腰杆坐得笔直,而后又干脆一跃下车,行远了几步。

“齐公子。”换好衣裳的言冉掀开车帘,捧着一木盒,“我瞧见了这个,公子可是要帮我易容?”

齐暮川点头,接过木盒,沉声道了一句“冒犯了”,便也钻进车厢内。

车厢原就不大,又堆放了许多酒坛,留给二人的空间着实狭小。言冉朝着里侧酒坛方向挪了又挪,却被齐暮川一把抓住胳膊。

“别挪了,我不坐。”

说完就半蹲下身,打开木盒,拿出一个小瓷罐,用手指轻蘸些土黄色“泥浆”。蓦地抬头,与言冉不过一拃距离——

……

静默了一瞬。

他清了清嗓,“言姑娘,面纱需得取下。”

言冉取了面纱,蠕虫般的灼伤疤痕映入眼帘,但齐暮川仿若未见,只又道了句“冒犯了”,便抬起手,将土黄色“泥浆”轻轻涂抹在言冉脸上。

他指尖微凉,触碰到的脸颊肌肤却是温热的,还有轻柔呼吸有一搭没一搭地拂过手背……

不知怎的,手指微微一颤,他突然就停了下来。

……嗯?

为何停下?

言冉不解。

待看见齐暮川神色似有迟疑后,方才明白过来,或许他易容的功夫还不太到家。

伸手接过齐暮川手上的物件,言冉尽量挑选了一个委婉的借口,“时间紧,还是我自己来吧。”

只听齐暮川哑着嗓子“嗯”了一声,掀开车帘就钻了出去。

言冉摇摇头,轻叹一声,从木盒里快速翻出一面小铜镜,接下来便是压暗肤色,点上不均匀斑点,再加几道皱纹,梳个男子发髻。

最后抽了些酒坛缝隙里塞着的棉花,紧紧团成一团,用布条缠住绑在后背。她身形娇小,装作男子略显勉强,扮作驼背,更不容易引人怀疑。

一切就绪后,两人再度出发,不多时便到了齐蒙山脚下。

取下挂在车厢后的板车,放上酒坛,一一固定,两人前后配合,一人推、一人拉,沿着小径,带着一车酒坛向匪寨行去。

清晨寂静,唯有些鸟叫虫鸣,短短四日再回此地,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言冉看着前面微躬身子拉着板车的背影。

突然升起了些许好奇之心,他从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大抵也是梁京大官吧……日后要去梁京调查阿姐娘亲身死一案,不知能不能托他拿到点线索……

正思索着,却听一旁树上沙沙声响。

齐暮川立刻止步,三枚箭矢齐刷刷落在他脚尖处,深深扎入地面。

“何人!”

两名匪徒自树上一跃而下,一人手持大刀已然逼至齐暮川脖颈。

“英雄饶命,我们是云记送酒的。”深知齐暮川演技拙劣,言冉抢先回答。

“送酒?”

另一人先仔细打量齐暮川,又看看讲话的言冉,似是被后者脸上疤痕恶心到,露出满脸嫌恶,吐了嘴里的杂草,问道,“看着眼生,之前送酒的人呢?”

“他摔折了腿,在家歇着。”言冉赔笑,自腰间取下云记掌柜给的信物,双手捧着递到山匪面前。

昨日齐暮川夜探云记,方才知道山匪盘踞齐蒙山已有六年之久,百姓苦受其害。而釜州刺史一直隐瞒,至前年才呈报给圣上,后几次围剿,均以失败告终。

云记老板多年送酒也实属被逼无奈,待得知这次朝廷是下了狠心要根绝匪患时,便将一切事宜和盘托出。

匪徒仔细查看信物,确认无误后示意举着大刀的那人收了刀,藏身树上的弓箭手见状,也退回了自己原本值守的区域。。

“行,走吧,走这边。”他指向一道杂草丛生的野路。

齐暮川应了一声,拉着板车便走,言冉紧跟上,在后面用力推着。

原以为可以循着记忆,悄悄摸上此前逃跑的小径,再不声不响靠近匪寨,哪只这群山匪居然百米一哨点,所有行经路线几乎全在他们监视之下。

言冉有些懊悔自己的莽撞决定,齐暮川也奇怪为何这与云记酒楼老板所说全然不同。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四日前言冉成功逃跑,这前哨寨的全部山匪都挨了训斥,几日下来,哨点增多,日夜巡视,决不允许再出任何纰漏。

言冉微微叹息,自己和齐暮川两人这般赤手空拳地进去,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正思索着,却见齐暮川停了下来,装作歇息喝水的模样。

“快到了。”他压低声音,“左边可是你上次逃跑的路线?”

言冉目光一扫,“嗯”了一声。

“一会儿你装作腹痛,寻机过去找地方躲好。”齐暮川又喝了几口水,“匪寨危险,你是易容,容易暴露。”

……所以这个齐公子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进匪寨么?

“我有对策。”

齐暮川见言冉不语,又补了一句,“相信我。”

“那也请齐公子相信我。”言冉装作查看酒坛的模样,又凑了近些,“我知公子怕寨中危险,但我们两人进山,若只你一人进寨,你觉得以这帮山匪的谨慎程度,会不起疑心吗?”

“……”

齐暮川不语,言冉又退回车后,压着嗓音说道,“齐大哥,休息好了,走吧。”

--

匪寨建在半山腰,几十间大大小小的屋子错落排布。

言冉二人径直被带往酒窖。

看守酒窖的还是四日前那人,他身形极瘦,留了一撮小胡子。看见言冉脸上的疤,盯着打量许久,似是想起了什么,竟抬手伸向言冉面颊。

“你做什么!”

齐暮川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眸中寒意渐起。

小胡子原就是个胆小,被这样一盯,只觉全身发寒,冷哼一声,低声骂了句“晦气”,又命令二人卸了酒坛,依次摆开。他自己则端了个巨大的酒碗拿着个竹筒,从每一个酒坛中都舀出了满满一筒。

“喝了。”他把满满一碗酒推向齐暮川二人。

试酒?

言冉偷瞄齐暮川一眼,这酒是他准备的,他应该没用在酒里下药这种蠢笨法子吧……正如此想着,却见齐暮川面色古怪,一张脸惨白惨白,额上似乎还有冷汗冒出,只觉自己大概是猜中了。

“喝!”山匪似有不耐。

言冉正寻思着脱身之法,就见齐暮川一把接过酒碗,大口灌下。

“你们老大呢?我要见他。”齐暮川抖了抖酒碗,示意已然饮尽。

“你?要见我们老大?”山匪不屑。

“是,”齐暮川自腰间拿出令牌,“冯大人让我来的,重要事情,你只管转告。”

白虎令牌一出,小胡子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急忙叫来两人将齐暮川与言冉落锁关押,自己则匆匆离去。

这次关押的屋子换成了密不透风的小屋,铁门一关,眼前一片漆黑。

上一次在酒窖尚且有通风口,这一次,匪徒果然更谨慎了,大概变成老鼠也出不去了。

言冉努力适应眼前的黑暗,又用肩膀撞了撞身旁盘腿坐着的人。

“齐公子,你的对策究竟是什么?”

“……”

回应她的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齐公子?”言冉又撞了撞。

齐暮川还是没有回应。

不得已只好整个身体挪动过去,一张脸径直凑在齐暮川眼前。齐暮川双颊通红,额间冷汗直冒,是——醉酒了?

这齐公子的酒量竟如此的差?

啊不不,在舅母家他酒量分明不差……对了!他可能是中了自己下在药里的毒……

她又朝齐暮川方向挪了挪,动了动脖子,猛地用头撞向齐暮川的额头。

齐暮川吃痛皱眉,终于微微睁开了眼。

“言,言姑娘。”含糊不清的嘟囔一声,身子一倾,倒向地面。

“齐公子,你醒醒!”

“……”

“齐暮川!”

“……嗯?”

眼见齐暮川又合上眼,言冉只得放出袖中针,摸索着解开手腕上的铁锁。

“啪嗒”一声,锁链打开。

言冉一把抓过齐暮川的胳膊,发现他的胳膊烫的吓人,当下也管不了太多,忙解开锁链,又对着小臂连轧好几针,终于看见眼前的人动了动。

“言姑娘,药,怀中……”他含糊说着。

言冉一用力,将原本侧躺在地上的齐暮川翻了个身,一扒拉开他的衣襟,伸手探向怀中,摸出一个香囊,打开来看,里面正有一粒红豆大小的药丸。

托起齐暮川上半身,挑起药丸就塞入他嘴中。

片刻后齐暮川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发现自己竟被言冉半抱在怀中……

“齐公子?你还好吗?”言冉问道。

突然晕厥,全身发烫,这肯定不是醉酒,齐公子看着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结果竟中了自己下的毒,说去都要被万人笑话。

“……没事,”齐暮川动了动,似乎想从言冉怀中挣脱出来,“……多谢姑娘,你又救了我一次……”

面对齐暮川的挣扎,言冉却只是一伸手摁住了他,虽然已大抵确认,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了一句。

“齐公子,你是中了自己下的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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