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弯腰问:“你有字了没有?”
苏密再摇头。皇帝说:“那朕赐你个字。‘严之’,严密的严,叙之的之,你喜不喜欢?”
苏密先看谭香,再瞅一眼蔡述,跪下说:“多谢万岁!字是万岁赐臣的,臣永远感恩。臣会记得效忠圣上,做有用之材。”
谭香暗叹:苏密平时懒散,吹毛求疵,眼看没大多长进。临场发挥竟如此之佳。难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皇帝摆手:“且不谈忠君爱国那么远。小孩子要孝顺父母,乃是人间大事。”
谭香连忙称“是”,牵着苏密,又要给皇帝叩头。
皇帝止道:“免了。”他停了停,亲自弯腰捡起了地上一个布偶,对光察看。
谭香一瞧,正是早上苏甜送给苏密的那匹布马。
这时,她发现始终保持着安静的蔡述,眼尾一翘,也看向那匹布马。
“这是你的马?谁给你的?”皇帝和颜悦色问苏密。
“回万岁,是臣姐姐做的。她会做各种玩偶,现今她在蔡叔叔家当女儿,已改姓蔡了。”
皇帝瞅一眼蔡述。蔡述恭敬说:“她是臣养女。”
皇帝越加蔼然,问苏密:“这布偶上的马鞍花纹,也是你姐姐刻的?”
谭香抬头,那马鞍是块旧皮子,毫不出色。
苏密回道:“臣的爹学瓦剌语,有一本厚书。臣因看不懂,在家老把这书扯下来折纸玩儿,也带去姐姐那过。姐姐说,这皮子是混在书页里边落在她那,所以她缝上去了。”
皇帝转脸,沉声问谭香:“你知道吗?”
谭香直言不讳:“妾身知道这书啊,苏韧不常看——丢在书架上。当日瓦剌王子阿勒泰因为无礼,被妾身叫人打了一顿。后来大家算是不打不相识,他送了这本书。只这块皮子,妾身夫妇都不认识,许是原本夹在其中?万岁,妾身当家的是精细人。咱若是晓得利害,能让孩子翻着玩吗?”
皇帝沉默半晌,将那块皮子一把扯下,递给蔡述。
蔡述用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弄皮革,青琉璃色的眸光似动非动,仿佛在细细玩味。
“你认得此为何物?”皇帝面无表情。
蔡述俯身:“臣见过瓦剌的密报,廖严也有书信与臣。此物与他们画中的某物相似。没成想居然藏在我朝官员的家中,变成了孩子玩物。万岁,臣敢担保:谭香苏密本性真纯,都说得不是假话。至于苏韧……为何能有此,该当面问清他。当今瓦剌大乱,威胁我朝,正是朝廷用人之际。苏韧办事勤勉,多有胆识。望万岁能辩得清浊,人尽其才。”
皇帝呵呵:“你倒怕朕委屈了他?”
蔡述从容说:“万岁圣明,绝无臣等置喙(hui)之可能。外患当前,朝官不论政见,理应凝聚一心。今日若臣没有带孩子早走,臣都不能再有幸在御前发驽钝之见。但若行刺的目标在臣,臣本该避嫌,以利诸位大人公正盘查。”
皇帝对谭香挥手:“你领儿子先跪安吧。朕自会询问苏韧,断不能冤枉他。”
谭香心惊肉跳,只好领着苏密出了白塔。她听到皇帝哑声问话,蔡述少年气的嗓音,对答如流。
她下坡,发现道旁满是乡野似的荆棘,还有乌鸦躲在丛中啄食。
苏密问:“爹爹在哪?马场上我见了他和沈叔叔。娘,真有人要行刺蔡叔叔吗?可蔡叔叔对我说:只要跟着他,一直会安全。他是不是骗我?”
谭香咬牙答道:“他胡诌。这城里,没人能担保谁一直平安。只有你爹——对我们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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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苏韧从仵作房出来,步履沉重。锦衣卫获得赛马胜利的片刻喜悦,早被突来疑云冲淡了。
沈凝本坚持陪着来看验尸,但验了半程,他要呕吐,苏韧把他先劝回府了。
为稳妥起见,苏韧让仵作们当场写下笔录,还让在场的刑部及顺天府官员盖章签字。
他早悟过来:当时情急,不及细想。赛后,苏密应恰跟着心中不悦的蔡述提前离场了。
是巧合?或者,不是巧合?在衙门外再遇到柳夏,苏韧并不意外。他预料皇帝要垂询此案。
柳夏告诉苏韧:皇帝先召见谭香,又见过苏密,传旨母子离开,只留下了蔡述。
苏韧“嗯”了声,拍小飞肩说:“你也累了,回去见你五哥。我且跟着柳内侍去面圣。”
小飞似不甘心:“大人,蔡派一定会借此事兴风作浪,绝不会善罢甘休。”
苏韧抿嘴:“阿弟年少,须知我此刻是去见万岁。万岁在,纵有风有浪,也是皇帝爷许他的。”
他尚有未能说出来的话。可忧思满腹,他宁愿留给自己揣摩,绝不想让底下人先忐忑。
苏韧上了马车,拉开一丝车帘问柳夏:“范公公在里头么?”
柳夏兰花指蜷缩遮嘴说:“没呢,老夫人难熬,万岁教他守着家去。梅干爹在。他是个占着位混日子的。万岁今天散功后颇觉燥热,里头人都不敢出气儿。若范公公在,定会去请太医。可我那死干爹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顶个pi 用?”
苏韧听了,更提醒自己多加小心。
他近来常面圣,多在御书房和木工堂。可今天,他被小梅子带到了琼华岛旁的一座石舫。
日光变得稀薄。从石舫口,可见苍穹无极,白塔的影子藏在松树荫里,黯然飘渺,遥不可及。
苏韧郑重叩拜。皇帝宛然一笑:“你来啦?”
苏韧跪直,四边有风灌入。皇帝则背着手,反复在舫内疾走,领口敞开,龙颜潮红,好像封罩了层黄蜡。石舫内石桌,留有一青花壶,两只斗彩鸡缸杯。
此情此景,苏韧顿觉诡谲:“万岁隆恩,请恕臣不察疏忽之罪。行刺之人虽被抓住,但他当场自绝了。臣等验尸之后,发现此人应长期生活在关外,惯于习武。他的肩膀上还刺有雷电的图案。臣带来了各位大人签字的验尸笔录。”
皇帝伸手,指尖与苏韧接触,烫得惊人。他扫了遍,目光炯炯说:“唔。看来确是个瓦剌人。瓦剌的王族,多用火焰纹图案。而祭祀神官,多喜雷电标记。你该知道吧?”
苏韧垂目:“臣今儿才听内行的人说了。之前,臣只是见过火焰纹。”
“是不是打瓦剌王弟阿勒泰那儿见过的?苏韧,朕知你藏有瓦剌语手册。昔日有人保举过你进鸿胪寺,记得你好像不情愿。怎么后来转性子了?还是你跟廖严入了兵部,打算现学现卖?”
苏韧斟酌皇帝的话,谨慎回道:“万岁洞悉一切,臣无可隐瞒。当日臣确实与阿勒泰有一面之缘。臣知道番邦比不上天朝,但为官学政,知己知彼,方能助朝廷立于不败之地。阿勒泰留下的书,臣是翻阅过,但论臣本心,并无投机取巧,更无见风使舵的意思。”
皇帝忽然将手中的笔录,朝苏韧劈面甩去。
苏韧愣住,双臂定了身体,丝毫没有闪躲。纸张掠到他的眼角,他一阵刺痛,忍不住涌出泪水,好不容易重新睁开眼,贴地哀求道:“万岁息怒。”
“本心,呵,尔等哪个不是投机取巧见风使舵之辈?你也不用宽打周遭,当朕是久坐深宫的寡人。你看这是什么?你儿子都拿到朕眼前来了。”
苏韧听到“儿子”二字,心头猛跳。他记起柳夏说过,苏密跟他娘离开了,才稍安定。
他抬头,皇帝手中,果真是楚竹送来而他遍寻不着的那块皮质的“玄天引”。
苏韧实在想不明白:此物如何阴差阳错,被苏密直接拿到皇帝跟前?
但这时容不得他细思原委。他绞尽脑汁,只想:哪怕殒身碎骨,断不能牵连谭香母子。
他爬行在皇帝脚下,再三碰头:“万岁恕罪,容臣陈情。”
“回答朕,这是何物?”
“万岁,此物……大约便是‘玄天引’,相传是瓦剌王族至宝。臣本是不知道的,所以只当是普通装饰品而随手夹杂书中。瓦剌可汗暴卒后,臣才听说此物,曾查过兵部密抄。臣私底下怀疑,也曾细找过,想告诉万岁,又实在怕……没想到……臣儿子年岁小不懂事,万岁宽仁,此番饶过他,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此事俱是臣罪过,臣一人全部承担。”苏韧说着,磕头如捣蒜。
皇帝盘旋良久,才问:“再说说看,你是如何得到此物的?”
苏韧盘算:如果说出楚竹,此事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他与楚竹,虽有传闻,本无关系。楚竹由宝翔挑选,沈凝送亲,早赐婚去了瓦剌。若被怀疑自己与她私情不断,谭香再闹将起来,自己哪里还有活路?这刻,他对于楚竹那个女人,简直怀有股恨意。他不明白她为何将此物送来“害”自己。虽他深知皇帝面前最好不打诳语,可要一直坦诚面君,也实在难为煞臣子了。
他想明白,横下心说:“此物,本是阿勒泰夹在书中的。臣当时放了他,略申我朝友好之意,他才留下了书。书中夹此小块皮革,类似书签,臣大意了。可能当日他来访,便存了将此宝留存我朝的意思。只有如此——才会让国师一派无从下手。王子来去匆匆,且臣那时位卑不显,他心存侥幸,不便明言。此次臣从南边回京,他让师傅等来寻臣,一来确实有向我朝上书求援之意,二来可能是存了取回此物的心思。只国师一派先下手为强,将他师傅杀害,线索至此断裂。若他们知晓臣家有此物,臣及家人难以幸免。臣所言没半点虚假,可以用臣九泉下的父母起誓。吾皇英明,定能明辨。”
皇帝摸索石凳坐下,缓道:“……你认为今日行刺之人,是否是国师一派?要暗杀灭口,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更好?何必在凶手身上留下明显标记,且d为单何冲着蔡述去呢?”
苏韧仰面,皇帝身躯蔚然。他移动膝盖进言道:“万岁,以臣愚见,今日行刺之人,是不是国师一派,其实并不重要。万岁乃有道仙君,人尽皆知。朝堂上唯有首辅蔡述,才是远邦家喻户晓的权臣。若杀蔡述,则会动摇我朝,混乱政局。所以,人家动一棋,意欲变全局。蔡阁老无论生死,常理我朝都会追究瓦剌的幕后之人。鹬蚌相争,我朝只可选一方,而无法再置身事外。不过,臣虽然见识浅薄,但还是以为:万岁原来的意见是上策。我朝照旧可将此事糊弄过去,对百姓称是江南余孽买凶杀人,暗设多方岗哨,严察都城内外,不许再生事。这样,我朝依然坐山观虎斗,时日等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皇帝凝神盯着苏韧:“你……竟能这么想。可朝廷中有人却是主战的。”
苏韧心想:莫不是蔡述吧?沈凝崛起后,蔡述陷入僵局。变一变,对蔡述并非坏事。但自己与蔡几乎已成两家事了……他涩然轻声道:“万岁,臣起自微贱,忍耐惯了。别人金尊玉贵,自要争气。若为此挑衅,大动干戈,必定赌上国力,于万岁您保养龙体亦多有烦扰。国,不可一日无君父。太子幼小,尚难堪重任。”
皇帝不置可否,神色疲乏,似陷入沉思。
苏韧乘机又说:“万岁请想:满朝文武中,至少有一个人,并不是见风使舵投机取巧之辈。他衷心耿耿,如今担任鸿胪寺卿,正执掌对瓦剌外交事宜。对瓦剌不动兵——只用外交弹压,正是文臣所长。如开战,他一个年轻学士,对兵部及都督用兵如何插手?万岁若问他,他该赞同臣的意见吧。”
皇帝目带血丝,望向苏韧,仿佛几分遗憾几分欣赏,长叹一声:“哎,到底不是你啊,苏韧。”
苏韧一时不明皇帝何所指。皇帝抬声,道:“小梅子,领他过来。”
苏韧吃惊转身,见石舫边上,多出一位穿正红官服的臣子。
那人清瘦秀逸,不是苏韧本以为的蔡述,而是沈凝。
苏韧方明白:在蔡述之后,沈凝也是急于进宫面圣。那二人的意见,都在自己之前。
沈凝跪在石舫桥板之上,一派严正。
皇帝道:“卓然,你的好友苏嘉墨虽与瓦剌王子相熟,却并不赞成开战。你是否能收回请命?”
沈凝没看苏韧,毅然说:“万岁,瓦剌人公然在京仇杀行凶,扰我边境,置我天朝威严与不顾。若不立威,天子颜面何在?且北疆混乱,殃及北方各族各府,若人心浮动,更不利长治久安。臣虽为文臣,志愿从戎,马革裹尸,在所不惜。”
苏韧眨下还疼的眼睛,他自觉可笑,已无话可说。
皇帝颏首,对沈凝道:“既如此,你跪安吧。春季宜养身,冬衣不能骤减。用兵之事先不须你操心。”
沈凝领旨退下。
皇帝掉头,望向远处说:“朕意已决。阿勒泰与沈凝宝翔皆旧识,且为正统王族。他心性不定反宜于操纵。国师则老奸巨猾极不可信。只要王子答应割地称臣,我朝会出兵助他平定国师叛乱。”
苏韧已在瞬间转换心境,他对皇帝悄然说:“卓然爱国心切,是一时冲动。朝廷有的是精兵强将,绝不用他投笔从戎。卓然曾送过郡主和亲,与阿勒泰王子有交情,如未来事情平定,因为他首倡此战,可派他替廖制台与瓦剌重新订盟,并代表朝廷为王子封可汗,收割新土,此为不世之功。”
皇帝道:“朕也是这主意。但你万不可泄露。这块‘玄天引’,若不送回瓦剌——他们各部落的人心都定不下来。既你与阿勒泰也熟悉,为了将功补过,朕命你为特使,你去跑一次蓟辽。首先与阿勒泰在边境找地方密谈,务必探明他情况。若他有归顺之意,我朝可物归原主,尽快发兵平乱。一切,必须见机行事。”
苏韧至此,无可推辞,只好奉旨,山呼万岁。
他眼角疼,跪得双腿发麻,并没指望皇帝发善心让他平身。
皇帝好像口渴,一气连喝了几杯茶水,语气照旧悠悠:“此外,据蔡述推断:帝京及朝廷腹地之内,可能潜伏有瓦剌细作。他说:应着各督抚留意检举,查访干净。你以为如何?”
苏韧想:蔡述抓细作,只是引子。蔡在南方剪除异己,做得痛快。北方借着机会,他也要任意。
自己哪敢挡他道?何况一旦开战,廖严掌兵权,本倾向蔡述。
沈凝一届书生,昏了头才会倡议开战。朝廷立威,边境安定,蔡述用事,对他们俩有甚么好处?
蔡述一旦能总揽全局,重回巅峰,也未可知。
因此,苏韧只道:“蔡阁老毕竟是臣子献策,全凭圣意定夺。”
皇帝持杯的手抖,脸上映出股隐约煞气。他用手指揉揉额角穴位,郁郁道:“嗯,好吧。没别的话了,你下去吧。不得泄密!否则前罪并罚,朕绝不会饶你。”
苏韧狼狈出得皇城,闷闷不乐。
他寻思:伴君如伴虎。形势忽变,兵戈再起。自己还得去跑趟北疆?
虽不能说以身试险,但前路茫茫,不知又要费多少心力。
午门外头,有几个残疾的闵地流民搭了个小台,在皇城根上演傀儡戏。
苏韧双目一睁一闭,站人群后看了会热闹,不禁苦笑,丢下块碎银离开。
回程时,他用湿手巾擦干净了额头血迹。马车路过金婳婳药局,他特进去拜访。
金婳婳正理货,见苏韧眼角红肿,忙问他缘由。苏韧不好实说,连道自己不小心。
金婳婳帮苏韧看了眼睛,拿出她丈夫冷松特制的眼膏,先替苏韧敷上,再嘱咐他用药之法,保证几天便能无恙。苏韧自从节制锦衣卫,在人情上花了功夫,已与金氏夫妇熟捻。
金婳婳顺便向他打探今日马场之事。苏韧自然不着痕迹,敷衍过去。
他再三致谢,金婳婳抱肩笑:“欸,你家阿香帮我介绍不少新主顾。二哥,你太客套啦。”
苏韧听那声“二哥”,眼角更觉不舒泰,强笑告辞。
他到家,才下马车。苏密从门背后跑出来,投入他怀抱。
苏韧经过这大半天,还能父子团聚,心中顿生感慨。他搂着苏密摩挲个不停。
苏密指他眼角,撅嘴:“爹,怎啦?疼不疼?早上还好好呢。”
“不疼。大人也有不长眼的时候嘛。”
苏密半信半疑,替苏韧吹吹。
苏韧询问儿子面君之事,苏密提起自己有了字:“严之。爹,我以后叫苏严之——是个人物了。”
苏韧听到“之”字,不太乐意。但皇帝钦赐,本是荣宠,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好极力赞许。
苏密捏他手,抚他额头,忽踌躇问:“爹啊……我是不是闯祸了?那匹马——万岁骂你了吗?还有我今天跟着蔡叔叔去看赛马,你怪我不?”
苏韧听儿子怯生生口气,心里软成面,亲他一口说:“没事的。万岁最仁慈,爹哪能挨骂呢?爹娘无法陪你,你跟着旁人去——也是孩子心性,我疼宝贝还来不及,哪能怪你呀?”
苏密贴着苏韧胸膛撒娇:“小舅舅赢时,我心里可高兴呢。蔡叔叔面上不好看,我都不敢拍手。世上谁都比不上我亲爹好。我跟着蔡叔叔虽咋(za)呼,可……哎,我还是不够自在啊!”
苏韧双手捧他白嫩小脸,父子俩乐呵。他想起要和娃暂别,心里舍不得。
苏密偷偷告诉他:“娘自从回家,就去了外公牌位那,都不让我跟着。爹去看看她?”
苏韧让三嫂领苏密,自己往后屋去。那间小屋紧闭,苏韧轻叩,柔声唤道:“阿香?”
说真的,他只想看看谭香。因到了家,刚才那些张惶痛苦,都不值得一提。
他叫了好几声。谭香才开门。她仿佛大梦初醒,面色晄(huang)白。她瞥到苏韧眼角,顿时惊恐瞪大眼睛。
苏韧挤出笑容:“无妨。已上好药,大夫说几天便好。”
谭香猛拉他手,重关紧门。
二人挤在狭小房间里,谭香胸脯起伏。苏韧不明所以,抚摸她鬓发:“阿香?”
谭香指着那尊红木关公说:“阿墨,给你看一件东西。”
她翻过关公。原来关公肚子里,有一封长信。苏韧在昏暗中,依稀觉得像铁锈红字。
“这是封血书。”谭香耳语:“是原来的顺天府尹张光祖留下的,我一直藏在这。阿墨,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宫中看到了《青华仙册》——可,血书上说,那是假的呀……”
苏韧周身一凛,心如擂鼓。他情难自抑,张开手臂将谭香紧紧抱住。谭香死死搂住他肩膀,不顾一切贴近他。夫妇仿佛连理枝叶,筋骨血肉都欲融化成一处,荫护住彼此。
人生如逆旅,之后好些不眠夜,苏韧常想不起与谭香的美景良辰,但他始终铭记这刹那的余温。
(本章完毕。今天更新2万字。莫漏看后章节“山西雨,蓟北风”。)
抱歉啦,到12月底了,但我还没写完最后一卷。
因为靠近圣诞元旦,多出来不少预料之外的事情。
其实我已经挺努力了,旅行住在外地的旅馆里,圣诞夜吃完了宴席,都在敲字。我们家的人都觉得我挺奇怪的。
不过我考虑了,认为这个文,应该就一直是不许不急的风格。为了保证质量,还是把大结局延迟些时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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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圣策,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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