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念觉得很合理，同为人鱼就是应该互帮互助的，于是安静下来任由安城奂动作。但下身新生的皮肤很敏感，安城奂稍微一碰，他就忍不住瑟缩了下。
安城奂也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眼前线条匀称修长的腿白得他眼晕，他小心地抬起少年的小腿，将裤腿慢慢套上去，在冷气打得很低的房间内手心都快冒出汗来。
为什么现在的场景让他有一股弟弟卧病在床不能动弹、哥哥亲力亲为精心照顾的即视感啊！
他心中那点气早就消下去，想着眼前的少年也挺可怜的，精神有问题，又不会走路。
是因为这样才被人抛弃的吗？
太可怜了。
“你扶住我的肩膀，”安城奂语气缓和下来，将奚念的手臂架到自己肩上，好方便用力，“我帮你把裤子提上去。”
“好。”奚念借着他的力起身，毯子散开，安城奂轻而易举将他抱起，侧过头快速拉上卡在他膝弯的裤子。
裤腿还是太长了些，系好腰带后，安城奂又任劳任怨帮奚念挽好裤腿。
他的鞋子奚念都穿不了，就找了双用来招待客人的小号新拖鞋出来让奚念穿上。看着差不多，他将曲腿坐在沙发上的奚念抱起，认命地带他走向车库。
看安城奂要把自己塞进一个巨大的盒子中，奚念抓紧了安城奂的肩膀，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又要出去。
长辈们都说他们是不能长时间离开水的，奚念盯着自己的双腿沉思着，不知道鱼尾巴变成了腿是否需要遵守这个规则。
他会被外面的阳光晒成小鱼干吗？
车子启动后，空调也开始发挥作用，奚念渐渐平静下来，恐惧也被对窗外风景的好奇挤出大脑。
阳光穿过树叶在地面落下随风晃动的斑驳影子，偶尔会有叽叽喳喳的小鸟在树上蹦跳，得益于优秀的视力，奚念甚至还能看清远处那些小鸟身上水亮的羽毛。
很可爱。
海里绝大多数生物都是没有这样毛茸茸的皮毛的，就连他们人鱼一族平时穿的长衫也是非常光滑的料子。
奚念不由得手痒，想要摸摸看是什么触感。
他们很快到了警局。
被安城奂从车上抱下来的时候，奚念并不知道自己要被“前辈”送走了，还满眼好奇地观察着四周，只觉得他们是从一个大房子来到了另一个大房子。
在值班的民警看到有人抱着人进来，立刻过来帮忙开门。
安城奂将奚念放在椅子上，跟警察简单描述情况。起初警方只是当简单的走失案处理，而后渐渐发现奚念对安城奂不正常的依赖，顿时警觉起来。
“你说是在私密性很高的别墅区发现他的？”一开始非常温和的女警语气渐渐严肃，狐疑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几圈，“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报警？”
此时安城奂并没有朝其他方面想，以为只是例行询问：“当时天气很热，他情况不太好，应该是中暑了，所以我把他先带回了家里。”
原本靠在不远处桌边两鬓已经有零星白发的警察也走过来，站到两名年轻的警员旁边：“怎么了？”
女警起身小声跟他说了些什么，安城奂只听到她最后的未竟之语：“师父，您看……”
三名警察的目光一齐看向坐在一旁的奚念，奚念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安城奂，即使短暂被其他事物吸引，也会很快回到安城奂身上。
“他真是你扔垃圾时碰到的？”
安城奂听到这句问话愣了下，忽然回过味儿来。
一股凉飕飕的视线也从身后投射过来，他回过头，发现是刚才帮他开门的那名民警，对方此时正谨慎地盯着他，还把他进来的门锁上了，门神似的站在旁边。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真不认识他。”
对面没说话，显然并不相信。
安城奂度假的别墅周边隐秘性非常高，连摄像头都没有安装，外面有摄像头的路段并没有关于奚念的记录，无法证明安城奂说的是实话。
而且这一小片区域最近没有接到人口失踪的报案，信息系统内部也查不到奚念的指纹和面部信息。
前段时间刚爆出某富豪四处留情不给私生子上户口的新闻，联想到安城奂的家庭情况，警方十分怀疑奚念是不是他没上户口的亲属。
他们查到的安城奂的信息显示他是某集团的小少爷，背景十分强大，是有瞒天过海的能力的。
但是动机呢？养了这么多年，好像也没理由现在才想起来把人扔掉，警方在遗弃案和这就是个简单的走失案中反复横跳。
奚念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现在的状况，前辈带他来这里，是想让他离开。
可他离开了，又能去哪儿呢？
奚念情急之下红了眼眶，但拼命忍住没流泪，免得掉小珍珠在人类面前暴露自己是条鱼的事实，他小心翼翼拽住安城奂的衣角：“你不要我了吗？”
任谁看了他这个模样都会心生怜悯，女警温言安抚他，让他不要害怕。
另一名年轻警员将他们两个分隔开，对安城奂说：“我们需要单独问话，您先跟我去另一个房间吧。”
眼看着众人眼中自己的形象越来越十恶不赦，安城奂极力解释：“我想你们真的误会了，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而且他精神有些问题，可能、嗯……以为自己是条鱼？”
奚念大惊，没想到前辈上岸这么久了心还这么大，竟然直接告诉人类他们的身份，立刻反驳道：“不是的，我没有，我只是、只是不会走路。”
他拼命眨眼向安城奂示意，希望他不要再提他们是鱼的事情，又觉得可能因为自己太笨让前辈照顾得很疲惫，又说：“我以后会学着自己穿衣服，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这位……先生，抛弃有智力问题的残疾亲属是违法的。”刚才帮忙开门的民警严肃提醒道，语气中满是愤怒。
看着十分正直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做出这种事来！
“我没有，我真不认识他！”安城奂越发觉得奚念像是竞争对手派来给他添堵的，他看着奚念，“我不知道是谁把你扔在那里的，或者是谁叫你等在那里，更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这里是警察局，你污蔑我一样会受到惩罚。”
“哎，等等，”拦在他们中间的警员抬起手臂挡住安城奂，“你这话有威胁当事人的嫌疑，有什么事等单独问完话再说。”
奚念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我们还不回去吗？”
在外面待太久了说不定会被发现身份的。
安城奂脸上瞬间闪过震惊，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他终于体会到别人说的那种想要破口大骂的感觉，但由于从小接受的教育，他骂人的词汇量捉襟见肘。
这个小乞丐从始至终都在装，一到警察局表现得跟他这么亲密，还真打算赖上他不成？
赖上他然后呢，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赖的：“我知道你无家可归，但是我不能留下你，这里的警察可以帮助你，听懂了吗？”
奚念想到前辈也许没意识到暴露身份的严重性，就用人鱼常用的邀请同住的方式暗示他，先是探身过去捏捏安城奂的手指，将自己的双手合并在放到脸侧，做出“一起睡觉”的动作，然后重新抬起脸满怀希冀地看着安城奂。
因为总是控制不好水，大家并不喜欢跟他一起玩，这次虽然是为了提醒前辈不要再多说，但还是奚念第一次做邀请鱼和自己同住的手势，内心紧张得不得了。
安城奂满脸问号：“你困了？”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他更加确信眼前的小乞丐什么都懂，真是好心机。
双方僵持不下，之后安城奂还是被请去单独谈话。
奚念也没能幸免，他留在外面，女警尝试着跟他沟通。
“你不用害怕，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你可以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刚才那个人，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吗？”
自以为的“同族”不在场，奚念很没有安全感，他在这里就只认识前辈一条鱼，面对陌生人类的询问，他纠结半天，磕磕巴巴说：“我、只认识他，不要分开我们好不好？”
女警想到自己和眼前人差不多大的弟弟，同情心再次泛滥，轻咳了声：“他是你什么人？”
奚念抿唇：“很重要的yu、人。”
安城奂在这个时候出来，奚念像是感应到了一样，立刻转头看过去。
看到奚念，他登时有些头疼。
与其这样浪费时间，他真的不如先将这个心机小乞丐带回去，避免他在警察面前说更多有的没的。
至于之后的事，可以从长计议。
对方如果真的有什么目的，在警察局掰扯他讨不到什么好，小乞丐表现得太过弱势，这样就显得他很坏。
安城奂非常诚恳地道歉认错，说是自己耐心耗尽冲动之下才来了警察局，心甘情愿交了罚款。
警方仍然很怀疑，但奚念十分依赖安城奂，看起来没被胁迫，对安城奂也没表现出恐惧的情绪，他们没有理由留下他。
最后，他们让安城奂把人带回去，但说了在查明前会经常回访确认奚念的情况。
女警看奚念被安城奂抱起离开时脸上喜悦的神情，忽然觉得他们回访的意义不大，也许他们的确误会那个年轻人了。
回到家，安城奂看着重新坐回沙发原来位置笑得美滋滋的奚念，一个头两个大：“刚才在警局为什么不肯办临时身份证？”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假装什么都不记得就为了扒着我不放？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把自己变成黑户的？”
奚念大致知道“身份证”是用来做什么的，他在海中偶尔捡到过那些小卡片，长辈们说那是人类的身份证。
不是他不肯办，是他没办法办。
“可是刚才我不知道……前辈又是怎么办的呢，人鱼办身份证会很麻烦吧？”
安城奂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首先，我不是鱼，其次，你也不是，别发疯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你有什么目的可以直说。”
奚念小声嘟囔：“可我们真的是。”
前辈为什么不肯承认，难道在家里也有被发现的风险吗，还是说他不信任他？
安城奂被他气笑：“行，你是，你怎么证明你是？”
“我有鱼尾巴，”奚念思考着怎样才能让双腿变回鱼尾，“也许在水里就可以看到了。”
安城奂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就去自己房间里把浴缸放满水，将奚念抱到浴缸沿上坐着。
他做不出直接把对方扔水里的事，恼火全表现在语气中：“那你证明啊。”
“好吧。”
奚念扶着边沿借力，小心地将双腿移到水中。
“看好了哦。”
（一）
小安：我不认识他
警员：那他叫什么名字？
小安（下意识）：奚念
（二）
念念（委屈）：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小安（微笑）：路边的男人不要捡，男人鱼也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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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鱼鱼很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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