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保宁睁开眼便看到已经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的季云罗
“阿娘”
季云罗将垫枕放在她身后,又坐近了些
“怀竹早上知道你回来本要过来,又害怕吵着你休息,所以等他和你阿爹下了早朝咱们一家人再一起用午膳”
晏保宁撒娇地在季云罗颈窝像小猫似的蹭着,感受着母亲的温暖
“不知道午膳时我能不能回来,阿娘不如将好吃的都留到晚上吧”
季云罗认真想了想,觉得早上进宫面圣的决定还是正确的,同意道
“也好,你回来若不尽快面圣只怕会引起流言”
晏保宁踏回都城大门的一刻起便会传递给朝臣一个信号,陛下的心思到底如何,他们又该重新掂量
“五皇子没回来前你就在家中放心住着,无所谓别人如何说,知道吗?”
替她整理好衣襟,在上马车前慈母的叮嘱便一刻不停,往日最不喜欢的喋喋不休现在的晏保宁甘之如饴
“知道了,都按阿娘说得做,快进去吧”
宫墙朱红的漆色历经风雨,不管是否有斑驳的痕迹,经过多少朝代更迭,它都只会庄重威严的耸立,分隔皇权的森严和尘世的喧闹
一位鬓发微霜的嬷嬷静立等候,双手交叠在身前,见晏保宁下车,略一欠身
“五皇妃,老奴奉太后懿旨已等候多时”
晏保宁神情微动,她没想到第一个要见她的人竟然是太后
“有劳”
去往懿安殿的路正好会路过越嫣居住的宫殿,晏保宁注意到有人在张望,看到她身影的瞬间便转头进殿禀报
“让她进来吧”
苍老的女声从殿门内传出,老嬷嬷伸手推开殿门将人带进去
“臣女参见太后”
沉水香伴着松针的清香交融化作青烟在殿内弥散,晏保宁跪在锦垫上,额头抵在坚硬冰凉的地砖
“快起来,如何还称自己为臣女”
印象里不苟言笑的太后慈爱地让她起身,还强调自己的身份如今是五皇子妃,该自称孙媳
晏保宁垂眸,姿态恭敬却不胆怯,面上不见慌乱
“回太后,臣女不敢僭越,按规矩,新婚夫妇应于第二日一同拜见尊长行认亲之礼,当年未能行此礼”
“如今殿下尚未归来,臣女想是否要等与殿下一同行礼后才敢自称孙媳”
太后盯着她,半晌,忽而低低笑出声
“丫头,你可知越瑾是我一手养大的,既然他认你作他的新妇,又何必管这些繁文缛节,你就是我的孙媳”
晏保宁抬眸,只见她眼角漾起的笑意,伸手拍了拍旁边的锦垫
“好孩子,过来坐”
饶是这样,心里仍是战战兢兢,只是太后目光里的暖意让紧绷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
太后养大了越瑾,她从未听说过
“当初承若没了亲娘,我将他和嫣儿一起接来抚养,到了他八岁时才让他自己开宫独立生活了去”
殿外阳光刚好,宫人打开门窗让日光尽情洒入,太后如寻常人家的祖母拉着她的手说了许久
即便仵作老去,记忆力却不曾衰退,她记得晏保宁曾是越嫣的伴读,甚至记得寿宴时她送的是何种寿礼
她说自己从不多来自洁洲的消息里知道越瑾和皇帝赐婚的新妇过得不错,也能晚上日日安枕
为着这份信任,晏保宁知道了许多,比如太后虽养了越瑾多年,但不敢轻易表现对他的疼爱,越瑾对她也有着孺慕之情,当年名为十二先生所做的棋子其实是先帝微服私访时亲手制作,他专门找寻归来作为祖母寿礼
还比如晏保宁感受到她的语气里总带着不经查的歉疚...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面圣”
一堆封赏跟着自己出门,晏保宁也颇为无奈
路上一道人影晃动,装作不在意她径直向前走
“保宁,留步”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晏保宁嘴角噙着笑转头,她本以为今日第一面要见的人兴奋地跑上前来拉住自己的手
“父皇真的让你们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保宁,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拥抱就要扑面而来,晏保宁不动声色退后两步,微微俯礼
“公主万安”
越嫣慌乱地将人扶起,语气带着委屈
“保宁,你为何和我生疏了,难道几年不见,我们就不是朋友了嘛?”
说着眼看眼泪在她的眼眶打转,似乎下一秒就要滴落
晏保宁扯了扯嘴角,手指掐了掐掌心,尽量用喜悦的声音道
“怎么会,皇宫规矩森严,我时隔多年回来,还是要谨慎些”
越嫣转而收回眼泪,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
“这有什么,我的宫殿附近要有人乱嚼舌根,定不轻饶”
“对了”
她拉住晏保宁向前的脚步,疑惑道
“现在你是我的皇嫂更方便入宫看我了,以后要常来找我”
“如今阿兄回来,想来父皇也不会再狠心让他去那偏远之地......”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有头绪没头绪的一大推,七拐八拐下终于说到到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阿兄去平定西北叛乱,保宁可知道他何时能回来?”
越瑾与西北王交锋,这个消息晏保宁的确不知,她直视着越嫣的眸子,眼中有星子闪烁
“我竟不知越瑾在平定叛乱,果然是公主耳聪目明”
她语气轻软,尾音微微上扬,似乎当真是在调笑
越嫣瞳孔缩紧,一遇到越瑾的事自己总会冲动留下马脚,眼尾几不觉察地跳了跳
“兄长行踪,我自然...”
“自然了如指掌?”
晏保宁截住话头,但又不给她接话的时间,越嫣听出她语气中不对劲的意味,但又不敢确定,正欲开口
“公主稍安,五殿下定会平安回来的,我还要面见陛下,先行一步”
她施施然略过越嫣身边,大步朝安华殿走去
“保宁......”
越嫣的轻唤并没有换来晏保宁的回头
在拐角处,胃里的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晏保宁扶着宫墙停下干呕起来,原来看见凶手的滋味是这样的恶心难忍
小草和青枝的死因,谁能想到竟是出自看似单纯懵懂的公主之手
她如何知晓?又该从何处说起呢?
起初晏保宁从未疑心过越嫣,甚至因为越瑾对亲情的冷淡,常在自己寄回家书时捎带着给皇宫也寄出一封
小草死在大火的那日,越嫣的侍女千里迢迢而来却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晏保宁心中生疑,但想着他们兄妹之间的事自己到底不宜探听太多
后来凶手承认是姜暮晴幕后策划指挥,她的脑海中不免想起过去,这一切就像当年秋狝一样,太巧了,不同的场景,同样的人,实在是很难将疑点之人排除在外
直到明目张胆的追杀,青枝为自己挡箭而死,最后一块遮羞布应声落地,坐在林子里一夜时间,她将三年前后的点点滴滴串联
赏花宴的中箭,秋狝的围杀,陛下的赐婚,那双无形推动一切的手终于从幕后显现
越嫣
皇宫里养不出单纯良善的孩子,或许从公主提议选伴读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姜暮晴
另一个同谋?或者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晏保宁常在半夜问自己,为何越嫣会如此,但是现在见到她的这一刻起,她不想知道答案了
而被她甩在身后的越嫣,第一次如此认真打量她曾经精挑细选寻觅的伴读,那双总是水光潋滟的眼睛漆黑如寒潭,身边亲近的宫人都知,这是她发怒前的征兆,齐齐跪倒
派去追杀的向阳如今一丝消息都不曾传回,晏保宁甚至好端端回来站在她面前,她深知一步错只会迎来步步错,想在都城动手杀她已没了可能
“去打听,祖母见她都说了什么?”
她的皇祖母哪怕知道自己背后的手脚,也不会向着一个外人吧?
晏保宁如果识相点,她可以留下一条命给她,但前提是阿兄绝对不能知道这些腌臜之事
安华殿外,晏保宁静立等待宣召
李顺将拂尘插在腰间,对着她行礼道
“陛下说今日他批阅奏折已是乏倦,让您下次等五殿下回来一同觐见”
武帝的反应倒也不出意外,对他而言晏保宁的确算不上什么,没必要花费时间同一个棋子单独会面
“是”
抬头望向宫墙里四方的天地,不过几个时辰她的心里便像压着石头般沉重,越瑾从小在这里长大,她似乎有些能理解他深沉的个性
晏保宁回都城入宫请安的消息的确如季云罗所想那样,不出半日大大小小的官员家里都得知,他们开始猜测五皇子为何没有一同归来
至于西北战事,都城消息密不透风,除了武帝,越嫣,以及刚刚得知消息的晏保宁,没有人知道西北王已开始动乱,而越瑾兵权已握,建立着第一个功勋
晏府晚膳
从宫中回来后,季云罗就在后厨忙着晚膳吃食,晏峥也忙碌非常,打仗调粮集财,陛下含糊调兵集财的旨意让他发觉西北有要事发生
“再等等,怀竹说好了要按时回来的”
早晨迫不及待见她的晏怀竹天黑下来也不见归家的人影季云罗嘴上说着安心,实际她才是最担心的那个
子女只要不在眼前,她的心就是莫名其妙地慌乱吃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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