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天的暴雨顷刻间落下,硕大的雨珠敲打在玻璃上,阮岘自暴自弃地把手机关机,躲进被子里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好像自从刘春华出现,他欣欣向荣的好日子就被打乱了。
阮岘实际上并不想为难谁,但左思右想,如果刘春华的存在令他如此不安,那么他必须有所行动。
这世界上哪有好人躲着坏人的道理,坏人就不该生活在阳光下。
心中做好决定,阮岘稍微平稳下来,噼里啪啦的雨声在深夜里营造出孤单寂寞的氛围,空荡荡的宿舍里,他躺在床上,又开始琢磨自己昨天不该口不择言,气走了霍诤行。
他是故意关机的,如果不关,霍诤行又不回复,这样的结果会让他的情绪更崩溃,还不如装作关机收不到。
至少今晚睡个好觉,阮岘迷迷糊糊地想,一切都等明天再说。
睡意在黑暗中酝酿,窗外一道闪电震得阮岘陡然惊醒。
雷声中,夹杂着咚咚咚的敲门声。
那两条被短暂遗忘的私信再次浮现在眼前,阮岘的心跳几乎立刻飙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整个人僵在床上不敢动。
雷声停歇后,仅剩的敲门声锤击着耳膜,在深夜里尤为可怖。
阮岘想到自己被变态残杀的种种可能性,油然而生一股决绝的勇气,迅速而安静地下了床,赤脚走到厨房,抽出平时用的剪刀。
将剪刀藏在身后,阮岘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在黑暗里看向被砸得震颤的大门。
“阮岘,我数到三,再不开门我就报警。”
熟悉的声音令阮岘恍惚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在“三”之前打开了门。
水汽拥挤着扑向室内,阮岘看到霍诤行浑身湿透地站在楼道里,身上穿的是睡衣,脚下踩的是拖鞋。
大半夜的,一张截图而已,霍诤行却不顾风雨地找他来了。
阮岘定在原地,不知道开灯,也没办法开口说话,身后还藏着剪刀,两只眼睛瞪得发酸。
霍诤行踩着水叽叽的拖鞋走进来,手臂绕过阮岘的腰,在他紧攥着的手上拍了拍,将剪刀转移到自己手里。
“回床上。”他沉声说,转身关上门,进了洗手间。
阮岘失魂落魄地走回卧室,坐在床边,缓了片刻,找到手机,开机。
距离他发截图,才过去二十五分钟,霍诤行不论是从家里还是从公司过来,哪怕不堵车,都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今夜暴雨,地图导航里堵得一片红色,阮岘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是长了翅膀吗?
截图下面,是一条叫他别怕的文字信息和数不清多少条无法接通的通话记录。
阮岘捧着手机,眼睛被蓝光刺得睁不开。
忽然脚心一暖,洗手间的灯光昏暗地照进卧室,霍诤行单膝跪在地上,托起阮岘的脚,用热毛巾擦他的脚心。
阮岘以为他去浴室洗澡了,毕竟比起脏了的脚,浑身湿透更需要热水的安抚。
霍诤行一言不发地擦干净他两只脚,一言不发地去洗毛巾,片刻后才说:“我冲一下,不用怕,先睡。”
阮岘点点头,躺回被子里,霍诤行抬高手臂脱掉上衣,露出后背,上面的抓痕在灯光下一闪而过。
浴室里响起水声,阮岘躺了会儿,爬起来,这次记得穿上拖鞋,去厨房里捣鼓。
霍诤行冲完澡出来,只下身围了一条浴巾,衣服扔在洗衣机里转圈。
一股刺鼻的味道萦绕在客厅里,他打开灯,发现茶几上摆着一碗很潦草的姜水。白开水里浮动着两片姜,微微冒着热气,透着某人粗糙又笨拙的关心。
霍诤行是个对食物没有明显偏好的人,但这样一碗姜水对他这样的粗人而言,也实在算得上应付了。但他最后还是端起碗,喝掉了姜水,又重新去漱了口。
阮岘听到碗底磕在茶几上的声音,悬着的心放下,漱完口的霍诤行走进卧室,躺到他身后,将他抱了满怀,热腾腾的体温驱散阮岘心中残存的胆怯。
安静地抱了会儿,谁都没有提昨天的争吵,阮岘在霍诤行胸前蹭了蹭,打起哈欠。
“睡吧。”霍诤行说着,也闭上眼。
阮岘醒来的时候,茶几上摆好了早饭,霍诤行抱臂坐在沙发上,见他走出卧室,说:“手机给我。”
转回卧室,拿来手机给他,阮岘不敢看他,“想看就看啊,等我干吗。”
霍诤行输入锁屏密码,“我一个外人当然要有边界感。”
阴阳怪气的,阮岘老实闭上嘴,去洗手间洗漱。
他弯腰洗脸,好奇霍诤行要他手机做什么,竖着耳朵听动静,霍诤行也没发出响动。
擦完脸出去,霍诤行已经放下手机,阮岘拿回手机翻了翻,没看出他做了什么,只好闭嘴吃饭。
“冰箱比我脸都干净,这就是你搬走前说的自己做饭?”
吃着人家买的丰盛早餐,阮岘没脸反驳,只说:“楼下有食堂,不吃白不吃。”
霍诤行瞟他一眼,把剥好的鸡蛋放到他手里。
吃好喝好,阮岘该去楼下上课,霍诤行也该去上班了。那两条充满威胁性的私信还在手机里躺着,看霍诤行要走,阮岘想问问他究竟该怎么办,又不好意思,显得自己多胆小似的。
“你昨晚怎么来的啊。”阮岘问道,决定旁敲侧击一下。
霍诤行穿着晾干的睡衣,好在是T恤和短裤,不算特别奇怪。他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听到阮岘的问题,从短裤里掏出一把钥匙,“摩托车。”
阮岘微微吃惊,“那么大的雨,怎么不开车呢。”
霍诤行不答,靠在门边盯着他。
“哦哦,下雨堵车,摩托车方便。”阮岘挠挠脸颊,“辛苦你了,其实我不是特别害怕,你今晚也可以不过来,我没事的。”
一声轻嗤从霍诤行嘴里冒出来,“那好。”
说完就毫不留情走掉了,都没给阮岘继续旁敲侧击的机会。
阮岘控制自己不去追,走到厨房的窗边往下望。两分钟后,霍诤行出现在视野里,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车。
上午的课堂非常闹腾,学生们叽叽喳喳,根本不听阮岘的指挥。
左岸临时决定带这帮艺考生去桃源村写生,时间定在后天,原因是某位大画家会在后天莅临一百公里外的桃源村,左岸想带学生们去蹭蹭人家的好运以及指导。
由于是临时决定,时间仓促,需要做的准备很又很多,所有老师都被指派了任务,阮岘下午跟着李老师去超市采购了几箱矿泉水,做完苦力回来又被通知后天跟着一起去桃源村。
当天晚上,食堂给就餐的师生提供免费西瓜,一是因为夏天到了,二是后勤采购了大批水果,给后天去桃源村的师生准备果切。
阮岘在食堂遇到何丽丽和谢欣,两个小姑娘也为去桃源村兴奋不已,抓着他问桃源村风光好不好,有什么适合写生的景色。
“我也是第一次去。”阮岘吃完第二块免费西瓜,擦擦嘴,“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毕竟大画家也要去。”
“院长真是的,不说究竟是谁,故意吊人胃口。”谢欣说,“希望不要是个老头子。”
何丽丽在旁边欲言又止,阮岘看向她,“丽丽知道是谁吗?”
“我瞎猜的。”何丽丽顿了顿才说,“我记得书上讲过,许梦易年轻的时候去桃源村住过一段时间,她的乡村田野系列就是在那期间创作的。”
“对对对!”谢欣双眼一亮,“怪不得我觉得桃源村耳熟。”
“只是她应该抽不开身吧。”何丽丽皱着眉,“之前新闻说她在外国偷税漏税,好像一直没回国呢。”
谢欣立刻掏出手机来搜索,和何丽丽你一言我一语地揣测那位大画家是不是许梦易,没注意到阮岘的神色。
“你们慢慢聊。”阮岘端起托盘,不等她们反应,快步走向餐具回收处。
左岸忙完上楼,被蹲在他门口的阮岘吓了一跳。
“老板……”阮岘晃晃悠悠站起来,“我后天可以不去吗?”
“学生都去,你作为老师不去?”左岸一边开门,一边朝他回头看,“进来说。”
阮岘卡在门边,不走,也不进去,“我是兼职老师,不去也行吧。”
左岸大喇喇灌了半瓶水,朝他指了指,“好心让你去结识人脉,你还给我撂挑子,小心我给你哥告状。”
“告呗。”阮岘油盐不进。
左岸气得哼他一声,“人家一个外国人,要不是为了参加明天的晚宴都很少来国内,你掂量着办。”
“外国人啊!”阮岘站直身体,“男的女的?”
“女的女的。”左岸轰他,“走走走,不想去的人问什么问。”
阮岘一下子变了脸,讨好地朝他拱拱手,“我去,老板,你就当刚才没听见吧。”
叮,不远处的电梯开了。
这层只住了他和阮岘,左岸探着头往外望,阮岘也看向那边。
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一手松了松胸前的领带,一手提着个大袋子,被两道目光注视后停下脚步,摘下墨镜,露出曜黑到看不出情绪的一双眼睛。
“哎呦说曹操曹操就到!”左岸迎上去握手,“霍先生怎么有空过来,这袋子多重啊,我来我来!”
阮岘看他们寒暄,偷偷溜进宿舍。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他慢吞吞开了门,学霍诤行早上的样子,抱着手臂倚在门边,“你来做什么?”
霍诤行被堵在门口,左岸先不干了,“小阮快让开,你哥提着东西呢。”
阮岘不情不愿的,霍诤行推他的肩膀,把他推得倒退着进屋,自己也跟了进来。
关上门,阻隔左岸看热闹的视线,霍诤行要往里走,阮岘拦住他,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明显大很多的拖鞋,“换上,别踩脏我的地。”
霍诤行把袋子放到地上,换好拖鞋,“哪儿买的?”
阮岘不答,反问他,“你来干嘛?”
“怕你饿死。”霍诤行说着,提袋子进厨房,打开冰箱,将袋子里的瓜果蔬菜一样一样往冰箱里塞。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破费了,阮岘不好再阴阳怪气。
霍诤行买的都是简单易做的食材,荤菜全是半成品,放锅里一热就能吃,阮岘看了会儿,心跟着软下来,转身去沙发上坐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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