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司机偷偷看她们,突然说了一句:“你们小心被骗啊。”
王钦靠在座椅上,感觉很累很累,但还是坐起来,对好心的司机笑了笑:“没被骗,谢谢,人家是很神奇。”
她个人气质偏冷,看着是个能拿主意的小姑娘,旁边她亲妈不说话,司机便笑了笑,不搭腔了。
林眉和女儿对话:“这位神婆……挺年轻。”
她还在消化信息,不是说不信任,只是还没反应过来。
王钦说:“但是很厉害啊,我真是都不会呼吸了,看到她一下就冷静,放松了,她表情告诉我没事。”
林眉:“你表弟这事就是她看一眼告诉你的?”
“对。”
林眉想了想:“这位小神婆还能看什么,把她微信也推给我。”
王钦:“我翻她朋友圈,人家说她前程福祸财运姻缘都能看,你要看怎么发财吗?”
前边司机:“……”这是信了邪教吧,演的跟真的一样。
他埋头开车,到了地方,一句话不说开走了。
心里相信赛磊没事,王钦母女跟着警察去了他跳河的地方。
有个捡垃圾的老人说看到他在前边走了一阵,低着头慢慢的走。老人当时没在意,沿路捡了几个空瓶子,到了靠近桥的这边,又看到他。
“瞅着丢了魂似的,像个学生,我喊他,他不应。我看到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不想搭理我嘛,我就没吱声了。”
老人瞅着林眉:“早晓得我就去把他拉回来了,就是没想到!”
老人抖了抖长眉毛:“后来我打转,都到桥上了,突然看到他下了河,那会天都黑了嘛,我还认了一会,以为是水鸟。”
“他往河里越走越远,我急了,赶紧喊,平时桥下有人钓鱼的,今个没有。细伢子头也不回,也不晓得受了什么委屈。”
“到了河里有个涡,他一下就卷过去,他也不动,要我说肯定是受委屈了,心里过不去坎。”老人真心实意的惋惜,“这细伢子太小了。”
王钦在一边录音,想着等小姨来了给她听听。
警察叔叔调来监控,确定赛磊是自己下的河。他从家里跑出来漫无目的的走,一路走到河这边,可能终于下定决心,做了傻事。
“走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在哭。”警察说,“目前没别的消息,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下游最近一直在下雨……”
下了雨水位涨了,流速也急,如果下边没消息,可能人已经没了。
晚上十一点,王钦小姨赶过来,她比林眉显年纪,眉心有很深的川字纹,平时气质严厉、独断,但此刻多少有点魂不守舍。
小姨已经听王钦她妈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林眉说:“……人没事的,我跟你保证,赛磊肯定平平安安。也是我处理不合适,把他吓到了,你也别愣着,我们现在……”
“这哪能怪你!”小姨打断她,“是他自己又笨……又不争气。”
小姨头转向一边,想骂儿子,发现他不在,脸上空白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悲伤与颓唐,她塌下肩膀,呆愣在那。
她喃喃说:“如果……我也活不下去了。”
王钦心里很不好受,还是快点找到表弟吧,她想。
这个夜晚过得不安宁,王钦迷迷糊糊做了梦,梦到表弟真的出事,尸体被打捞回来,小姨什么也没说,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回家。
梦是不讲逻辑的,梦里王钦和妈妈都很悲伤,一路护送小姨回家。送葬时小姨扑到棺材上,让他们把她和儿子一起埋了。
到这里王钦惊醒,心里有点无语,她躺了一会,突然把门打开一条缝。
外边隐隐传来小姨的哭声,林眉正安慰她。
王钦吁了一口气,打开小神婆的微信看了看,又放下。
第二天传来消息,当时下游有人夜跑注意过河里好像有人,她不会游泳,又有点近视,追着跑了一阵,不确定是不是人。
她丢了个路边的破旧轮胎到河里,水流很急,不知道对方抓没抓住轮胎。
后来她去报案,等警察调监控,也看不出是人还是动物——光线太暗了,人的话至少会挣扎吧。
但河水卷走的那个,好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奇怪,也没有沉下去。
林眉请假,开车带着小妹和女儿去好心人丢轮胎的地方,谢过对方,又驱车沿河寻找。这笨办法找了一天,晚上,林眉接到她大学同学的电话。
对方是‘枫哥’的妈妈,也是林眉给外甥介绍的暑假工的老板娘。
电话接通,林眉一阵沉默,对方却激动起来,想请她给她妹妹说情,看能不能写个谅解书——
林眉轻声打断她:“我外甥被逼得跳河了,现在人还没找到,你跟我说这个?”
林眉语气认真:“你打电话来,是不是先该道个歉?”
对方一阵沉默,啪的挂了电话。
林眉只觉疲惫,原先想对方人不错,爱笑会说话,聊天总很愉快,现在再一看,这人简直陌生至极。
自己儿子做出这种事,平日那个强盗作风,她难道一点没察觉吗?
据警察说,她儿子那个三人小团伙跑去附近高中恐吓、控制像赛磊这样的男孩子共六个,拍的照片一千多张,短视频六百多部,还想‘做大做强’。
他们可能有点小聪明,拍的照片视频都是擦边软色情类,通过拉拢熟客,满足客户‘定制’需求,细分会员已有一百八十多人。
“光是传播视频就已经要坐牢,他们还涉嫌暴力控制,组织胁迫未成年人,反正事情小不了……”
林眉转头看着小妹:“没事,赛磊未成年,又是被逼的,等人找到了你好好和他说,不会有事的。”
对方没说话,跑了一天了,警察那边也没消息,她一停下就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已经出事了。想骂他,又惶恐的发现如果他人不在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他就是又笨又胆小,不是她期待的能扛事的聪明儿子。可到这一步,她心想,别人家的孩子再聪明再能干,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想要自己的笨儿子,被她骂不成器也依赖着她的儿子啊。
其实这会赛磊已经飘到岸边,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反正看着挺荒芜,水流也变缓,前边还下了阵小雨,现在雨没了,太阳出来,天气不冷不热。
赛磊可能体重过轻,飘在水里完全不费事,他还有个轮胎扒着,就是不好靠岸。
赛磊也不想靠岸,他觉得这么飘到死也算了。
不过,到下午,一个钓鱼的中年人发现他,用钓竿捅了捅他,连忙喊他抓住钓竿。赛磊其实不想回答,但对方以为他晕了,一直用钓竿打他。
“哎!快醒醒,快醒醒啊!”钓鱼佬差点以为自己钓到一个死人。
赛磊脸被打得很痛,只好小声的回了一句,让钓竿把他带到岸边。钓鱼的大叔喊了两个钓友来,一起把赛磊拖上岸。
大叔问他:“你哪里的啊,还能走不?”
赛磊说能走,大叔还想继续钓鱼,就说:“要不拿我手机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叫他们来接你。”
他还以为这小孩是附近不小心落水的。
赛磊摇摇头,目光躲闪说:“我坐一会,自己回去就行。”
他浑身湿透了,好在现在夏季嘛,穿的短袖短裤,晒一会也半干。就是脸色难看,眼睛也半肿不肿的,整个人软塌塌,没精气神。
钓鱼的大叔看他一会,在旁边重新下杆,问他:“你这是和家里吵架离家出走了?”
赛磊连连摇头,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钓鱼大叔不让:“来来,你别走啊,和我说说。我安慰安慰你,我跟你讲啊,你这样年纪,可能觉得家里不理解就是天大的事,其实……”
他巴拉巴拉讲他读书时候,成绩差嘛,他爸不让读了,他非要复读,那真是赌咒发誓下跪哭求,怎么能闹怎么闹。
后来恰好多一分考上,读完大学踩狗屎运进了个好单位,领导看他长得浓眉大眼,撮合了他老朋友的女儿,从此家庭圆满,儿女双全。
“你别看我在这钓鱼,其实我平常挺顾家,今天难得松快,正好遇到你——你来,你说说,你有啥困难啊,我给你支招!”
赛磊:“……”
赛磊实在招架不住这热情,他爸妈离婚早,生命里没有这样拍着他肩膀关心他的男性长辈,有点受宠若惊,又感觉心里惭愧。
赛磊低着头,说:“因为我做错了事……”
大叔猛地把他肩膀又一拍:“抬头!挺胸!别这么垂头丧气的。”
“做错事又怎么啦,人年轻谁不做点错事,我看你这小鸡样子,你就是干坏事也坏不到哪去,你给我说说,我分析分析。”
赛磊难以启齿,钓鱼大叔也不催,坐在旁边说些自己干过的坏事,把鞭炮插人家白菜里炸飞天啦,偷了家里一百块塞回去八十被揍啦,边说边瞅着赛磊。
看他低着头,又说自己有朋友被人带着赌博,把老父亲气得中风,后来痛改前非,努力赚钱,现在也复婚了,前不久还生了二胎呢。
有错,那就改,能改,你家人肯定舍不得放弃你。
任何时候,你只要想想你的家人,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解不开的结?
“实在不行,你也学我,脸皮嘛不要了,你就道歉,你抱着你爸妈大腿哇哇哭,使劲给自己几巴掌,你爸妈还能舍得?”
“伢子,你不要低看你自己,你爸妈肯定也在担心你啊。”
“……”赛磊对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呜呜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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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偷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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