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就是无边的黑暗往远方蔓延,直到看不到尽头,前方就是一片横跨江河的水浪,拍打着岸边。
往前不敢走,往后退不得。
他只能站在桥下望着那人慢慢离去的背影,高声急迫的问:“那你过桥以后呢?”
那人站在桥中央回过头,温温笑笑的望着他:“我会在桥的这一边等你,等你过来。”
“那你一个人在那边等着,会不会孤单,会不会害怕?”徐长风不放心的追问。
在他的印象里,这人最怕孤单和寂寞,所以总闹得周围四处不宁,就算被呵斥训诫还是不会改。
“会有那么一点。”那人老老实实的回答他,“但没关系,你已经陪我走到了这里,后面的路就必须要我一个人去走,我很满足了。”
“徐长风,我感激你,你虽然当时没救下我,但你救下了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人跟他摆了摆手,“以后,我有我的桥要过,你也有你的路要走,我们终究还会再见的。”
她笑着说:“在生命的尽头,我们终会再次相遇,到时候咱们三个人就再也不分开了。”
他一愣:“那个人是谁?”
“她是我和你都最深爱,最重要的人。”
那人深深的凝望他,目光清澈,近乎纯粹。
“不过你远比我更深爱她,更看重她,所以我希望你能大胆的,不管一切的抓紧她的手,千万别放开。”
“徐长风,别像当初的我一样后悔。”
她?谁是她?她是谁?
徐长风苦苦想不起来这个人,脑子里却显出一抹极其模糊的影子。
他苦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来这个人完整的容貌,甚至想不起这人是男是女,只能短暂的放弃。
他还要再问什么,那人却像是听到了桥对岸的呼唤,便对他再次摆了摆手,之后头也不回的过了桥,很快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他就被丢在了那里。
他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去哪里,是该回头,还是该往前。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软软绵绵的声音响在他身后。
“师父。”那软绵如云朵的声音轻灵灵的问他,“师父,你想跟着娘走,不要徒儿了么?”
听见这话,他下意识的迅速回头。
一个头戴花朵的双鬓女童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眼眸含泪的委屈注视着他。
“师父既然讨厌徒儿,不想要徒儿了。”那女童委屈的扁了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大声对他怒喊着,“那徒儿也不要师父了!”
说完,她捂着大颗掉金豆子的眼睛转身就走,胖胖的小短腿走的很快,眨个眼的功夫就快要融入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见状,他大惊失色,想都不想的快步追上去,一边大步追一边急声唤:“不是,不是的,师父没有讨厌你,师父没有不要你,你别走,你等等师父,你听师父解释,别走了……求你,求你别走!”
那女童伤心极了,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呜呜哭着埋头加快步伐,速度快极了,他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
为了追上她,徐长风跑的太快太急了,脚下却被突出的石头拌了一下,扭身摔倒在地滚了几圈,竟就摔入了旁边冰冷的河水里。
下一瞬,无数双手再次从河水里纷纷的伸了出来,七手八脚的抓住了徐长风的手臂,小腿,腰腹,还有几只手往后狠狠拽住了他的长发。
它们急不可耐的就要撕开他的衣服,扳开他的双腿,拉着他往河里沉沦,无数的欲念与扭曲的咒骂从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汹涌漫出。
它们大声的在他耳边宣告着他永远别想逃离这处专门为他打造的地狱,告诉他一辈子都休想离开这充满龌蹉与肮脏的牢笼,去追求他唯一仅有的希望与温暖。
“徐长风,你别妄想脱离我们的掌控,你是属于我们的,是我们这边的人,你哪都去不了……”
“徐长风,你的身子都脏透了,烂透了,不会有人等你的,更不会有人喜欢你……”
“徐长风,你早就被毁了,从成为炉鼎那刻开始就没有人能救你……”
“徐长风……”
徐长风拼了命的想要挣扎,可他怎么反抗得了这无数无尽的手,那女童的身影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最终他的力气彻底用尽,只能万般绝望的认了命,妥协着任由它们撕开他的衣服,贪婪的摸上他的身体,最后拉着他陷入脏污不堪的河底。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彻底沉入河水的那一刻,一只素白纤细的手忽然从天而降,从无数拉着他身体往下拽的手里一把死死的拽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使劲的把他往上拉。
随着这猛地一拉,徐长风一下从床里惊醒过来,眼眸睁得大大的,满目的惊慌与后怕。
他这一次醒来满脸都是冷汗,躺在床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犹有刚才即将被万手拽入河底而无力挣脱的绝望感。
“师父,”身旁传来温和关切的声音,“做噩梦了?”
他闻声猛地扭过头,就看到斜对面的窗户外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悄悄的投进屋里,堪堪照亮了昏暗无光的屋子。
也照出眼前一袭粉色花裙,唇红齿白的花百岁。
她不知是在此处坐了多久,竟就默不作声的守着床边,现在看他忽然从梦中惊醒,一双杏眼眸子就紧张而关切的注视着他。
他垂下眼帘,就看到花百岁紧紧的握着他靠床边的右手。
正是那只从天而降,一把从无数长手要拉着他沉入河里却硬生生把他拽出来的手。
躺在床里的徐长风颤颤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眼前的人果然还是自己的徒儿花百岁。
接着他的嘴唇蠕动,想要问她为什么突然一连几日都不来,为什么连信也不给他传了,是不是之前的日日相伴都只不过是她的一时兴起。
想问她这三日都在做些什么,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她不擅厨艺,偏偏吃的又挑,是不是又没好好的吃饭。
更想问她,宁师侄失踪至今毫无线索,她无人相陪,这三日她就去陪那数不完的师伯亲友们,所以才没有想起他的存在。
他想问的那么多,话都堵到了喉咙口,到了最后却是侧眸看着她,轻淡淡的问:“深更半夜的你不在山下睡觉,怎么跑上山来把师父守着?”
大概是因为刚醒来,师父的喉咙干涩,说出来的话有些沙哑。
花百岁被师父用一双如深夜海浪的漆色眼眸凝望着,眼中光影辗转,水浪涌起,她像是从高高的山巅上坠落,坠入了这片海浪里,她如此的害怕,却又深陷沉沦。
这双深邃的漆色眼眸里藏着太多的隐忍,太多的寂寞,只需轻轻的瞥一眼,就让人的心碎成了瓣。
她心里分明不忍极了,面上却笑的恬静从容:“徒儿今夜迟迟睡不着了,便出门随便走走,闲逛到了附近就顺势进来瞧瞧师父,正好看见师父做了噩梦在连连发抖。”
说着,她看着师父眼角眉梢溺出的冷汗,脸和脖子都被打湿透了,被窗外盈盈淡淡的月色照着一片水淋淋,像一块刚从水里捞出的羊脂白玉。
她没有抽出和师父紧紧相握的手心,只抬起另外一只垂在身旁的手,捏着自己的袖角轻柔的擦拭着师父脸上的汗。
一一都擦完了,才温声的告诉他:“师父别怕,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徒儿会在这陪着你的,谁都伤不着你。”
此刻她的语气就和以前他每一次耐心哄着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她时一模一样。
床里的师父抿着嘴看她一副哄孩子的温柔模样,很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垂目望着被他握在手心里的,一只纤细而温暖的手,便低声的问:“你就在这里坐着守我一晚上?”
修道之人对睡眠已是所需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在打坐修炼,偶尔一打坐就是数日都不奇怪,他不忍心让自己最爱护的小徒儿就干干的坐在床边整晚,却又舍不得放开她的手。
花百岁现在长成一个亭亭立立的大姑娘了,他已是不能随意和她亲近,连抱着她的时候都要小心别搂住她的腰,就怕惹来她的不喜与排斥。
“那徒儿陪着师父一起睡吧。”花百岁顺口提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像小时候师父抱着徒儿睡觉一样。”
师父当即愣了一愣。
男女有别,他们又是师徒,这样明显不合规矩,而且他的身体也……
“可以么,师父?”她还在追问,一双明亮杏眼纯粹的近乎赤忱,带着几分期颐与怀念,“徒儿很久很久都没和师父一起睡过了。”
听着这话,看着她的明亮双眸,师父紧紧的抿了抿唇,并没有应答,只是沉默了半响,便抬起床里的手缓缓撩开身上的被子。
花百岁如愿一笑,从善如流的蹬鞋进入师父温暖的被窝里,紧紧靠着师父温热的身体。
随着花百岁的凑身靠近,短短一瞬,一股馥郁的清幽花香从她的身上逼面而来,争相恐后的涌入鼻间,让徐长风短暂的失了神。
这床铺实在算不得大,两个成年人长的一双长手长脚,难免显得拥挤了些。
徐长风尽量想给她腾地方,想少与她贴近,便一直往后靠,不料才后退了些许,他的后背就死死的抵住了墙。
他不死心的想要调整姿势,花百岁以为是床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让师父觉得不舒服,就努力摆放自己的细手细脚。
两个人都在暗暗的使劲,互相调整来调整去的,到最后竟是误打误撞的就紧靠在了一起。
她的左手与师父的手相握,右手则顺势按住了师父的腰肌,而师父的脸正对着她的下巴,双腿被她的膝盖微微顶开,竟是大半个人都快被她揽入了怀里。
这时两人的姿势暧昧到了极点,若是稍稍再动,不是她的膝盖顶住师父的身体,就是师父的脸会撞入她的胸前。
这下两人都不敢动了,花百岁的一张小脸滚烫无比,眼皮下的师父则深深的低着头,黑发细丝里的耳尖红的快要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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