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声唤着,脸上还挂着丝丝血线,再对着大师姐微微一笑,两分羞愧两分腼腆,一如往日般的无辜柔顺,楚楚可怜。
“我刚才不小心被三师伯刺了一剑,肩膀痛的厉害,搬不动三师伯的尸体,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花百岁软声软语的恳求着她。
听完,大师姐神情复杂的注视她许久,许是被鬼迷了心窍,许是冲击太大令她难以反应过来,默了半响竟真的上前帮她一起收拾起师父残缺的尸体。
两人合力拖着蓝桥的尸体悄无声息的到了后山荒崖山顶。
随着蓝桥的尸体被丢下崖,两人站在崖头默默无语好一阵儿,谁都没有开过口。
花百岁站在大师姐的身后,神色冷漠而空洞,手指从袖里缓慢的拔出了短剑。
这把短剑已经杀过了不少的人,无数的血色把它洗涤的更加锋利,吹毛断发,寒气逼人。
几乎同时,在凉凉月色下的大师姐没有回头,一边凝望着山崖无尽的黑暗,一边哑声说不会怪她杀了自己的师父。
看来大师姐第一眼看到自己师父的尸体时,立刻便知三师伯是被她所杀。
彼时彼刻殿中只有她在旁,一脸冷漠的看着尸体,身上还沾着不少三师伯的血,压根不像意外情况的从容模样,几乎算是证据确凿,再难狡辩。
只要她当时立刻对外喊一声,花百岁就绝对插翅难逃。
但她不仅没有这样做,还反帮着她处理尸体。
花百岁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帮自己这个杀师仇人,但她知道绝不能放她平安无虞的离开。
“她是罪有应得。”
大师姐用破釜沉舟的语气说出这话的时候,花百岁捏着袖里剑的手就顿了一顿。
前方的大师姐仍然没有回头,只听她深深的苦笑一声,竟把这些年自己深藏不言的秘密都在此刻全部告知了她。
原来大师姐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她的师父被门中众人当做炉鼎,用来提升自身的修为的真相。
她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虽是有一半的魔道血脉,可比起她们这个藏污纳垢的门派,她反而显得那般无辜且纯善,宛如淤泥池里一朵濯濯不染的莲。
因此她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她就尝试着想要告诉花百岁,只是师父总拦着她,再三警告她不可透露丝毫的真相。
“师父说,这都是为了师门好。”
大师姐深吸了一口气,语调低哑:“她还劝我一起,可我不愿意踩着别人的脊梁骨一步步的提升修为,这和魔道妖人有何区别?”
听见最后一句略为熟悉的话语,花百岁的脸便僵了一瞬。
因此石欣当场就严声拒绝了师父的提议,当年她被迫驱赶出门在外一事教师父倍觉愧疚,也是真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从那以后便再未逼迫过她。
大师姐仍然在自顾自的说着,浑然不知死亡就在身后死死的盯着她。
大师姐说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活得很煎熬,一方面是面对花百岁纯洁谦卑的无辜笑脸,一边是至亲至爱的至亲师父。
两边她都忍不下心辜负,只能常年待在门派外做任务不回来。
听到这里的花百岁怔怔注视大师姐苍白的侧脸,缄默了很久。
直到此刻,她终于恍然大悟的明白,原来大师姐次次与她针锋相对,还故意对师父轻视讽刺,都是想暗中提醒她注意端倪,提早发现真相。
可惜她那时被所谓的至亲至爱蒙蔽的双目不明,竟是一次都没有细细想过她话里深藏的暗意。
原来这么多年大师姐从未恨过她,她仍是当年那个会待她好,会保护她的亲厚大师姐。
其实她本来想连大师姐一起杀的,毕竟大师姐一直对她不好,又百般厌恶她,想必对师父也是不好的,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师父,她都打算一并杀死,永除后患。
可是听完了这些话后,她心里冰封太久的某一处缓缓泄出了一个口子。
原来还是有人待她是真心,还是有人把师父当人看的,这个腐烂到根里的门派还是有正常人的。
尽管不多,或许是假,但她愿意赌这一次。
“大师姐,你走吧。”
许久,花百岁握紧拳头,忽地开口:“走的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大师姐愣了一楞,回头看向她,目露诧异。
她看着不明所以的大师姐轻笑一声,说的云淡风轻:“再不走,可来不及了。”
这时,大师姐终于注意到她手里紧紧拿着的短匕,恍然明白了什么,忙是慌慌张张的驾剑飘摇离去。
只是临走之前,大师姐最后远远的看了一眼她。
万般情绪藏其中。
之后她头也不回的飞向远处。
花百岁站在崖顶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衣袂翻飞,遮掩了她的神色。
她站在崖边等候了大半晚也没有听到丝毫的响动,才默默把袖子里的引雷符掐碎了。
这次她赌对了。
短短月余时间门里又接连失踪了两位长老。
这下扶摇门只剩下五长老秦观与掌门人扶摇子,弟子们的性命安全也是岌岌可危,几次急声上荐掌门请求送信给紫薇仙宗派人相助。
已觉情况不容乐观的掌门立马修书送去,并告诫弟子们务必不要轻易外出以防被袭,耐心待在门里等候救援。
可是众人防备的再好,若无必要连房门都不踏出,没过两日,仅剩的门派长老秦长老还是死了。
被偶然从炼丹房门口路过的弟子发现时,秦长老的死相凄惨无比,半边身躯都不翼而飞。
唯一剩下的半边残尸还插满了冰锥利刺,残破的血肉铺了院墙满地,极尽血腥残忍。
众人不知就在秦长老死的当晚,花百岁虚软无力的靠在床边,脸色苍白如纸,嘴里吐血一口接一口。
一条足有数丈长,成人手臂粗的黑色蟒蛇缓缓游荡在她身边,婴儿手掌大的幽绿眼瞳关切的望着自己受了重伤的主人。
秦观是五个长老中最谨慎的一位,门里又接连失踪死人,他自然更加警戒不已,时时刻刻的都心口紧悬,就怕突然之间自己也落个尸首分家的下场。
尽管他格外的警惕,处处防备着,可他丝毫未曾怀疑过花百岁。
尤其当她还是给他送来他急需的丹药时,秦观心里的防备一松再松,这才让花百岁找到了偷袭的机会,全力一鞭下去就把他扭断成了两段,并且又连续补了数道冰刺以防万一。
即便她已经足够谨慎,足够小心,但她的修为境界比秦观低,又错认为被万刺穿身的秦观彻底死透了,心里的警戒就松了大半。
没想到她刚走近想要处理掉他的尸体,就见暗中续着最后一口气的秦观猛地拍地而起,狠狠一掌打向她的腹部。
花百岁躲避不及,胸前的肋骨碎裂两根,而秦观也终于耗光最后的一丝灵力,当场瞪眼而死。
花百岁处理完尸体,强撑着回来后便吐血不止。
这大半年的时光里花百岁杀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受伤。
只这一次受伤就令她感知到了与他们之间的差距。
就凭她现在的修为与经验,若要去杀一派掌门,根本与送死无异。
她必须要想个法子对付掌门,否则她白白的送死后,留下柔弱无助的师父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她不能让他继续给一任又一任的弟子和长老们当炉鼎,一直到没有尽头,直到他被耗干的那一刻。
她一边在脑海里疯狂的思索着对策,一边趴着床边一口接一口的吐血,血染湿她层层的裙摆,晕染出比血更暗的颜色,令她的眼前一阵阵泛起狰狞的红。
半刻后,她终于力竭,一歪头昏厥在了床边。
蟒蛇守月守在她身侧,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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