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心法

玉珠恰落在玉明盏的脚边,她轻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而后移开目光,没什么反应。

反倒是毕月元君,脸色变得分外难看。

十日后是巫山神选的前一日。这个十分刁钻的时间点,不仅为难了玉明盏,亦将毕月元君压了一头——你要赶赴神选,还是保你的亲徒?

苍冥仙尊目光沉着,祥音天君蒙着白翳的眼里仿佛挑起一丝讥讽。

毕月元君对着他们冷道:“面见神魂须作不少准备,盏儿,我们走。”

祥音天君的太阳穴上,一根筋微微跳着。他不知道玉明盏在唐尧死去后所经历的一切,本以为杀小小玉明盏很容易,谁知她命硬,受了一击未能毙命,反倒拖了时间,横生这许多枝节出来。

他嗤笑一声,提醒毕月元君道:“可别在烛照台待得太久,误了审讯的时辰。”

语毕身影如同电光一闪,从原地消失了。

毕月元君没有接他的话。其他人兀自散去。

夜风席卷着一地枯枝,银色的圆盘有如霜露高悬于天,被云雾晕染得模糊。

太阴宫内,唯点灯几盏,黑暗包裹着小小的一方亮色。

毕月元君在主位周围焦急踱步,沉思间目光移向窗外的静夜昙。此花是从南方移植而来,由毕月元君的灵力催动,在仍旧寒冷的化雪时节,竟有几朵短暂地盛放。

毕月元君盯着那幽蓝的花朵,摇首道:“移到不适生长的水土,终不能久活。”

下方的玉明盏眼皮一跳,此话无意之间点在了她心上。

她是头一次见到师父慌了阵脚,但她不好打扰毕月元君思考,便默不作声。良久之后,毕月元君移步过来,托起玉明盏的一只手,玉明盏恍然间感到自己左手掌心处传来一阵安稳人心的力量,像是一股暖流,不由放松下来。

毕月元君的身影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指向玉明盏未来的长河。玉明盏的眼前聚起黑雾,那条长河埋在黑雾当中,隐隐间玉明盏察觉到危险近在咫尺。

毕月元君一松手,黑雾立刻化开。

师父向她展示了以仙人之力推演的,玉明盏的未来。

向玉明盏传去这番景象后,毕月元君凝重道:“此行怕是……”

毕月元君怕是知道玉明盏凶多吉少,只仙人要避开言灵,才不肯直言。

玉明盏了然地笑了笑。

“徒儿不会死的。”

毕月元君一动不动,长明灯的焰光在她眼中一跳一跳。

随即她背过身去,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十日……这十日间,我必须尽可能为你作准备。”

毕月元君随意挥袖,随着一声短暂的啼鸣,一只赤羽金雀自袖中飞出,离开太阴宫。没过一刻,沈念的声音自宫室外面传来。

“师尊。”

毕月元君把他唤进来,朝着两位徒弟道:“我这几日无法留在烛照台,你教教她心法,剑法可以暂时搁置,但心法不能有缺,必须修至大成。”

玄烛剑法的精髓,就在于其心法。月有阴晴圆缺,人心似月,因千变万化而有成有缺。心法修成者,可以人心弊病为己用,遇到再艰难的状况,都有机会将其逆转。

心剑为一,心法既成,剑法自不会落下。玉明盏再强一点,审讯的时候,若是旁人有什么动作,她全身而退的可能也就多一点。

玉明盏的心法剑法都得毕月元君传授,自不会差。可是审讯时必定有诸多仙人在旁,神魂审讯每次的状况又极不可控。倘若有谁生出了异心,哪怕毕月元君也不一定能保下她。

沈念干脆答应了下来。

玉明盏眼波微动:“要练到什么程度?”

毕月元君道:“与你师兄相差不多。”

玉明盏抬了抬眉,略有些惊异,还是默然地接住了这个要求。

毕月元君还要推演此前在别人受审讯时所发生的事,身形动了动,似乎要把他们放走,灯火下的影子忽又一滞,眼睛锁在玉明盏的身上。

“盏儿。”

玉明盏在想心法的事,有一些走神,被毕月元君唤得一抬头。

毕月元君缓缓道:“唐家大公子,是你杀的吗?”

沈念没有出声,他身上的松香和夜露的味道近在咫尺。

玉明盏唇角微弯,眼底一片冰冷:“是。”

玉明盏没有看毕月元君,即便如此,后者的目光有如实质。

而后毕月元君一拂袖道:“知道了。你们去吧。”

毕月元君好像没有启用任何童人,玉明盏和沈念并肩在宫里走的时候,周遭安静得可怕。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寂的长廊里一清二楚。

玉明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沈念聊着。到得室外,扑面而来一阵冷风,将血腥的味道灌入玉明盏的鼻子。

玉明盏皱了皱脸,倏忽间抓住沈念的右手腕一翻,沈念裹着的白布刺眼,它缠着他的整个手掌,鲜血化开,虽然看不见手,玉明盏也知道白布底下是不浅的伤口。

“什么人能伤到师兄的手?”

虎口乃是握剑之处,剑修的虎口平日里用得多,而且剑修握力不小,这个位置应该很难伤到才是。

不过师兄的手又白又长,因为白布的缠裹压迫,指尖微微泛红,蛮好看的。

沈念的目光有些闪烁,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良久道:“今天唐风萧、唐化洪来了烛照台。”

玉明盏面色一凛。

两个七重的修道者,带了一众精锐,光天化日下来烛照台围堵沈念、花栩、胡墨,既不图法器修为剑谱,也不图性命。

玉明盏立刻把这件事与自己白天的遭遇串起来。唐家拖住了最棘手的沈念,顺带堵住她所有的同门,以便祥音天君杀玉明盏时,她孤立无援。

而且还是在毕月元君离开以后。毕月元君一般不让外人知道自己在烛照台与否,故而总是隐匿身形从小路走,估计唐家人并没有与她遇上。

沈念还在愧疚地道:“在师父那里时,没来得及同你讲对不起,没能及时过去找你,又没有回你的传讯……”

沈念的发顶忽然传来暖意。

沈念心间一阵温热,怔住了,而后有些惊异地转眸看向玉明盏。

玉明盏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正微微踮着脚,一只手还托着沈念的伤处,一只手高高地抬起,摸着沈念的头。

她的声音挠着沈念的心尖:“没关系的。”

-

诡计得逞逗了师兄,玉明盏心情舒畅,放下手的时候还在笑。

“好红。”她没忍住捏了下沈念泛起红晕的脸颊。

沈念还是第一次被人占便宜,一时之间不知应该作何反应,心却砰砰跳着。

玉明盏道:“师兄的伤口裂了,得包扎一下。”

二人便寻了一处树下坐着,玉明盏从三千界卷里摸出一盒药膏递给他:“宋鹤给的,他们空阁所制,止血可好用。”

沈念道谢后接过,一边自己一层一层地揭开白布。白布与血肉粘连在一起,将它分开时沈念面不改色。

玉明盏托着脸在一旁看着,过了一会漫不经心地道:“师兄要教我心法,我是已经把心法背得烂熟,可我有心病。”

“心病人皆有之,平日或不显,运用心法则会滞涩,于关键时刻成为一道跨不过的障,但你不用担心。”

沈念墨蓝的眼眸宛如盛了星子:“你会学会的,因为是我教。”

玉明盏笑了声道:“师兄好自恋。我担心的并非学不学得会,而是万一心病难抑,被师兄看去了怎么办?”

玉明盏的心病关乎巫山,在她见到仙家神魂之前,还没有准备好被他发现。

沈念道:“那到时候我的心病也给你看。”

“那怎么行?我是要师兄注意着别看我的心病,有分寸地指点便是。还有,就算我是你的同门,师兄你怎么那样不设防?”

月光给沈念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没说话。

虽然曾经对仙宫的心法有所排斥,为了知己知彼,玉明盏废寝忘食地修炼。

在巫山法脉的加持下,她的修为已到了六重的境界,但在仙宫人面前,不到不得不为之的时刻,玉明盏不好暴露任何巫山的力量,只能以在仙宫里得到的一切去应对。

玄烛剑法的心法基础,是运用心法者能够与剑意合二为一。一切的剑法都是“术”,心法才是“道”,一旦得到心法,剑意便能千变万化。

心法修得越深,杂念越少,灵台清明,到了最后,万事万物都会为玉明盏所用,就像毕月元君,剑意可以如涓涓细流,也可以通天彻地。

玉明盏打坐修炼时,倏尔感到无边的孤寂。

那是她的识海,在识海中沉了片刻,她周身忽然翻卷出无形的灵力,震得早春新芽还未长成就落了一地。

玉明盏睁眼看向周围的花树,无声地在心里叹气。

沈念的衣角拂过她的身侧。

玉明盏道:“师兄的心病,应该没有我的严重吧?”

她感到身边人静了片刻。

沈念逆着光在她面前蹲下,几缕长发垂在胸前,面色晦暗不明地道:“心病越厉害,就代表你要破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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