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明,池雾的本命剑,是他在一处秘境历练时偶然寻得。
既明同他有缘,初见时便恍若多年旧友,只不过池雾如今境界不高,既明绝大部分时间是在沉睡。
此刻,它正在被主人仔细的擦拭,在月光下折射出一道寒凉的剑影。
待将本命剑安置好后,池雾才褪下皱巴巴的外衣,处理起内里密密麻麻的伤口。
血迹早已干涸,粘连附着在里衣上,池雾干脆利落的脱下血衣,接着一声不吭的将青瓷瓶里的药粉倒上伤处,随即运转灵力,打坐调息,半刻钟后起身掐了个决,身上的脏污便灰飞烟灭,从箱里随手取出一件寝衣披上后,他抬手出门,飞上了屋顶闭眼躺下。
黄澄澄的光亮有些晃眼。
月亮是寄托相思之物,可惜,他在世上唯一可思念之人早已离去。
那她呢?
池雾睁开眼,身下的瓦片磕碰着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俯视打量着那一块方方正正的,属于她的地盘,只余空荡,风一吹捎起些许迷眼的尘土来,又平添了几分凄凉。
许是心境的变化,许是他们都失去了世间至亲,许是她一次次看似莽撞却适可而止的接近,这样的人与他而言,理应是聒噪的、厌烦的、退避三舍的。
可扪心自问,事到如今,他并不讨厌她,一点儿也不。
如若世上真有人能将狡猾与善良演绎的如此惟妙惟肖,日后落难,他也无话可说。
池雾收回目光,纵身一跃回到檐下,进门前脚步微微迟疑一瞬,最后看了一眼空中被黑云半掩的月。
一息的时间里,脑中却闪过数十年的光景,最后走出的只有他一人。
末了,池雾摆摆手。
万物寂静。
直至天光大亮,万物复苏。
晏宁早早便到了晏曲所在的洞府门外等候,明知此事是对方故意为之,可是敌是友她总要自己来亲自瞧了才能下定夺。
守在晏曲洞府门外的是两位女修士,晏宁同二人讲明身份后,很快,便被笑意盈盈的迎入了洞府内。
迎她入门的女修士年纪看上去并不大,圆乎乎一张脸蛋,看上去善良可爱极了。
晏宁被带到一扇门前后,女修士开口说道:“晏长老就在里面了,进去吧。”
她点点头,擦肩而过的瞬间,晏宁蹁跹的发丝如针引线般精准无误的钻进了女修士耳坠的间隙里,低声的惊呼与微弱的拉扯感都被修仙者敏锐的五感察觉。
细长的发丝落到女修士的肩上,被晏宁用指尖拈起,眼神望向她,女修士顿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副模样让晏宁打心底里笑出声来,她上前在女修士的眼下歪了歪脑袋。
“师姐,你现在的模样真漂亮,我先走啦!”
*
长老府邸果然与众不同,不过一个外门长老的洞府便如此奢侈,岂不是内门长老屋内的地砖都是用玉制的?
晏宁辅一进门,鼻息间便满是迷迭香的气味,清香甜蜜间略带一丝辛辣的尾调,余光中,一位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正坐在茶案边品茗,直至晏宁行至她身后,女人依旧只顾着撇去杯中浮沫。
尚不知是敌是友,晏宁端着笑躬身道:“晏长老。”
晏曲这才睨了她一眼:“听说你有事找我?”
“有关晏家的信?确有一封送到我手里,宗门内部事务繁忙,便忘记差人给你送去了。”晏曲的语气里没有丝毫亲人逝去的悲伤,平淡的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如何,接着话音一转,“既然你今日都找上门来了,想必也没有必要给你了。”
“回吧。”
晏曲像在驱逐一只不得她喜爱的鸟儿,朝晏宁挥了挥手。
如今只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晏宁便敏锐的察觉到晏曲身上若有若无的敌意。
若有,是晏曲的确不待见她,若无,则是晏曲并不把晏宁放在眼里,女人举手投足间的不屑与冷嘲被尽数收入眼底。
晏宁向来不是乖觉的人,嘴角的弧度早已渐渐消失,任人拿捏可不是她的作风。
“您好像不太喜欢我?”
“是又如何?”
晏曲这才将她看进眼里,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性子同她之前所知的……倒是有些差异。
不过很快,晏曲看向她的眼神便凝重了起来,站起身来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萦绕的一丝纯白色光线无声无息的钻入了晏宁的身体中。
他人力量在身体肆无忌惮游走的感觉并不好受,被探视,继而毫无保留的呈现,晏宁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挣扎起来,可二人实在境界悬殊,几次反抗无果后晏宁便躺平了。
晏曲的动作丝毫没有半分怜惜,甚至在察觉到晏宁放弃挣扎后变本加厉,筑基与元婴差了整整两个大境界,一甩手便将晏宁直直抛了出去,后颈不小心撞上了桌柜的棱角,刺痛感刹那间席卷全身,再加之内息不稳,晏宁双腿发软,不幸跌落在地。
晏宁觉得她俯视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我不管你为了这次大比修习时用了什么旁门左道,我告诉你……”
晏曲蹲下身来平视她的眼睛,却没有找到半分她想要的恐惧与畏缩。
“要么你就一辈子永远待在外门,要么……你就趁早滚下山去。”
晏宁撑着地板缓缓站起身来。
意思是要搞针对啊。
“既然如此,晏长老,我们打个赌如何?”晏宁强行咽下喉间的血腥味,咬着牙关一字一句说道。
“宗门大比上,如若我赢得了进入内门的名次,您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如果我没有赢得名额,大比结束我立即离开凌云宗。”
晏曲拂袖道:“不自量力的东西。”
“砰”的一声响,里屋的房门猛地被关紧,激起的气流将晏宁直直往外逼去,每走一步,后颈处便传来隐隐的刺痛。
洞府外值班的弟子已然换了一轮,不过十来米的路程,零星的议论声伴随了晏宁一路。
“她不是长老本家送来的人吗?”
“本家又如何,还不是不得长老喜爱,上山这么久也不过是派了两个杂役弟子去瞧瞧她死了没。”
“不过她到底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竟然惹得长老发这么大的脾气?”
“多嘴!”
往来洒扫庭院的弟子们顿时噤声,讪讪朝来人躬身行礼。
*
今日晏曲的态度并没有对晏宁的心里造成多大的实质性伤害,唯一的实质性伤害,也就是她可怜的脖子了。
离家前,晏父也曾对晏宁说过关于晏曲的事儿,晏曲在外多年直到九岁时才被晏家找回,十三岁时便被路过的修真者带回了凌云宗,此后与晏家鲜有联系,一心向道,不过终究还是念及血缘亲情,将彼时身体虚弱的晏宁提前接上了凌云宗。
晏宁此前同她未有任何冲突,如今这份敌意,想必也只能是冲着晏家来的了。
这份过往的芥蒂使得晏曲无法容忍她脱离自己的势力范围,若是她不能为她掌控,那便干脆赶下山去。
不论是纯恶意,还是另有隐情。
两世为人,晏宁都极其反感不明不白的被人操控。
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攥在手里把玩,晏宁光是想想就直摇头。
唉,晏曲不仅不是友方,还要想方设法的给她下绊子,这下她真是孤身一人了。
晏宁慢吞吞扶着脖颈,路过广场,周边围着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浪潮似的喝彩一阵一阵的响起。
她也想凑个热闹,无奈前边一溜的无知雄性生物摩肩接踵,晏宁刚上前一步就被逼得退避三舍,环顾四周既无树也无房顶。
唉,这个热闹不凑也罢,偷偷回去修炼,她要化悲愤为动力卷死所有人!
“诶!这不是晏小妹吗!”
听见有人叫她,脖子刚一动她就痛呼着抚了上去,下半身一动不动,宛如写真拍摄现场的专业指导动作。
“额……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晏宁把下半身也转过来,“我最近新学的动作,有利于颈椎健康。”
“真的?”男人狐疑道,“这么久没见,你不会已经忘了我是谁了吧?”
“这话说的,”晏宁一巴掌拍上男人的肩膀,“你是谁我能忘么!”
男人笑的爽朗,“那你咋不叫我名字呢?”
“咱俩什么名字不名字的,都是虚的。”晏宁摆摆手。
“别装了你就是忘了吧。”男人的表情一瞬间由晴变阴。
晏宁不可置信,痛心疾首道:“你居然质疑我们的感情?”
感情?
男人突然间变得拘谨起来,食指挠了挠鼻尖,声音如蚊子一般:“我才没有呢……”
“得了,”晏宁示意他跟上,两人走到了一旁的僻静处,“逗你玩呢,蒋畏,咱俩搁徐州下过那么多趟馆子,我能忘了你是谁么!”
蒋畏这才开心了,围着晏宁浑身上下好一顿打量,又确认她不是在强装镇定后才叹了口气。
“围着我绕啥圈,跟狗似的。”
“不是,怎么又一见面就骂我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要和你关系不好,我能随随便便骂你么?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吧?”蒋畏仔细一想,“你这不是歪理么!”
“你管他歪理不歪理的,”晏宁拍了他一后脑勺,“你先和我说说,那边围着那么多人干啥呢?”
“验资质呢!”蒋畏比了比自己同晏宁的身高,傻乐了两声。
“你想验啊?走,我带你排队去。”
刚受了窝囊气回来,凭她这资质,这不得好好装把大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既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