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六点到警察局对面的树海人家集合吃晚饭。”
刘罡明发出来的这段话，好似我们变成他可以使唤的佣人，命令式的语气太过直白，多少让人不爽。
“怎么样去不去？”
群青小声问着我，毕竟我们和刘罡明私下达成协议，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能让冯朵知道的。
“当然去啦，不过我感觉他的态度，就不能说商量一下这样的话吗，就这样什么也不说的答应了，啊，好难受。”
“我们要是不和小学同学一起吃晚饭，是不是不太正常？”
还留在猪头山县里的同学们今晚肯定是要聚一聚的。
“那就要找个借口推脱过去咯…”
我和瑶群青对这种事并不擅长，决定先让李子琪在群里面打个圆场。
她还在和冯朵侃侃而谈，暂时看不到我们用手机给她发的短信。
来到杨芳蕊帮我们预订好的酒店客房，看了看时钟已经是五点。
我们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李子琪连发了好几条私信才传来她敲门的声音。
“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你们发的短信我早就看到了啦。”
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抱怨其这个旅馆的设施条件：
“好歹也是县里面的酒店，要什么没什么，床还只有一点点大，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过夜啊…乡下别墅的环境真的要好多了。”
这边这个小旅馆的样子看上去的确太老旧了，可以说是十年前的样式，这么多年也没有重新装潢过，不知道是经济效益不好还是这家老板实在舍不得出钱呢。
“是一家人经营的那类旅馆。”
群青拿起一张印有旅馆负责人电话号码的宣传单，上面显示这家小旅馆的老板是阳先生：
“在前台那个给我们登记身份证号的一男一女，名牌上的姓氏也是阳，这个姓氏在我们省本来就很少见，所以可能是亲戚。”
“这个阳和杨芳蕊的那个杨…读音一模一样啊。”
“读yang这一声的常见姓氏也只有这两个吧，据说阳是从欧阳这个姓氏演变过来的，和杨虽然同音意思完全不同的。”
“不是说要去和刘罡明吃饭的？到时候一起去就行了，为什么硬要把我喊过来讨论啊。”
李子琪皱着眉头坐到了酒店略微有点矮的桌子上，困惑地问道。
“因为…”
其实我是想要她帮我们在群里婉拒一下可能的聚餐邀请：
“可能小学同学他们今晚也有安排，所以我们是想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你先和班长说一声我们没空，不然好像显得我们…故意不去一样。”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就知道。”
李子琪趴到了我的床上：“他们不打算聚餐了，所以没事哦。”
这可真有些令我意外。
“不聚餐了？”
“嗯哼，任东风和冯朵都说他们今晚有事，朱家豪那群男生今天就回去了，剩下的两三个，没有女生也聚不起来啊。”
“全部都不打算聚了？”
那还真是有一些可惜，我心想，过了将近十年没有见面，有的人说不上话就又要直接离开，这样再混个几年，连同学这层关系估计也不存在了。
“是啊，这不是正好嘛，反正我们也都不去。”
“班长和冯朵都有事？他们两个…能有什么事情。”
“不知道诶。”
李子琪耸了耸肩：“本来我还想继续追问的，但是一想到我问了，那就还不得不为我们去和刘罡明吃饭找个理由，干脆就算了。”
这就是所谓的，在探听别人的秘密之前先要保证自己没有秘密吧。我也不觉得他们的事会对案件有什么影响。
“话说，案件有头绪了吗？”
“不知道啊。”
我不明白子琪总是要问这种没有什么回答价值的问题，盯着手机上无端蹦出来的各种推送，我的眼神放空到比屏幕更远一点的地方，或者说，我逐渐发起呆来。
发生在娘子山村的案件实际上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没有多大的意图帮助芳蕊脱罪，这是我真实的想法，况且目前谁也确定不了犯人是谁，就不能等待警方得出一个结论之后，简单地同意就好了？
而另一边，我却仿佛也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般，明明知道自己这种没有实证的想象到最终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我还是在假装，和以前的自己一样，玩着已经过时的侦探游戏。
至少我是不会显露出来，实际上已经完全不感兴趣的情绪苗头。
我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正在认真思考，一个不论思考能力如何也在尽她的可能提供或多余或有用的信息。
我还是多少要配合他们将这件事情完成下去吧。目前的我是这么想的。
“你怎么了？”
群青在和子琪对话了好长一段之后才发现我呆若木鸡的状态。
“有点想睡觉。”
我打了一个哈欠，向后仰去，躺在了床上。
李子琪马上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我想要抓拍一张丑照出来。
“不要！”
我把手掌挡在镜头与我的脸中间，在做出这个动作之后的下一秒，她还是先于我一步摁下了快门键。
“不要啦，你快点删掉！”
我马上爬起来去抢她的手机。
“现在都五点四十了，我们也该出门了吧。”
群青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提醒我们。
“好啦好啦，那我换衣服去了。”
子琪趁机跑回了她的房间。
“照片还没删掉呢。”
“哈哈，先留在我这里。”
“什么嘛。”
李子琪有时候莫名有些脱线的性格，多少让我为她的智商捉急。
“你看起来确实蛮，没有精神啊。”
群青看着我的样子，从酒店墙壁的梳妆镜看过去，我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
在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之后，我就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去想一些更加复杂的事情了。
这一次旅行计划，也是由于实在想要放松一下工作中紧绷着的神经，最后答应的。
“也不是没有精神，我想和睡眠也没有什么关系，可能是有一些厌烦。”
“厌烦！”
“嗯。”
“是工作太累了吗？” 李子琪凑到我跟前：“我倒是羡慕你工资更高，我那个老板一点也不愿意给我涨薪。”
“不是的啦。”
“那为什么一副要死的表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好像全身没有力气。不发生了杀人案件，而且还是连续杀人案，我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害怕，也没有那种迫切的需求，把真凶找出来。”
“可能只是我这两天坐车过来过去的，消耗的精力比较多。”
我苦笑着在旅行箱里拿出一件黑色的T恤衫，和刘罡明见面，我连基本的淡妆都不想画，一是时间已经差不多来不及了，二是我觉得没有必要。
或者以上二者也只不过是我已经渐渐变得倦怠的借口。
“没有关系哦。”
“嗯，什么没关系。”
“我想我们就算不破案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尽力而为就可以了。”
“是这样的。”
“所以不需要有压力就好。”
“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做的到吗？”
“因为，这个事情本来就不是我们负责的不是吗？”
群青对着我微笑了一下：“只不过是刘罡明要我们帮忙而已。”
“要是一点帮助都没有的话…”
“那也没有关系，”群青继续说了下去，“我们本来就是业余的而已，什么时候产生了我们有多专业的错觉啊。”
“至于刘罡明的感受，随便他怎么想就好了啊。”
群青平静地把充电线塞到随身携带的小包里。
瑶群青说的并没有错，即使我们没有任何帮忙，也只是做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已。
作为关键的证人给警方提供线索就足够了。
可是，我想对于我来说，如果仅仅是这样，或许还是会觉得暗暗的不舒服吧。
只能用自负来解释这种纠结而奇怪的心理了，可能是之前产生了自己已经是专业侦探的错觉。
不，应该说是虽然清晰地明白那是错觉，但还是无比期待自己作为侦探登场的那一刻。
不明白群青和子琪是否拥有同样心情的我，多少因为直到目前还没有一点头绪而感到失落。
看着依旧和往常一样平静的群青，我甚至怀疑我自己得了短暂昏头的热病。
“走吧。”
她把双肩书包的拉链扣起之后，戴上了明显没有一点作用的遮阳帽，这种扣带帽和她齐到耳垂长的短发的搭配并不合适，可在这种时刻，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叹，有的人的确拥有冷静的气质，而这一点和我完全不同。
“你今天发呆的时间有点长啊，走了啦！”
“我只是在想事情，你等我拿一个充电宝。”
我打开手机上的地图app，即便坐落于半小时前曾经路过的街道附近，不依靠地图的指示，还是很难找到正确的位置。
“树海人家树海人家。”
我默念着这个地名走出旅馆来到已经在外头等候的子琪和群青身边。我的头还是有一点晕晕乎乎，而她们惯常的“你终于来了”的语气又多少让我安心下来。
“要不要带把伞？”
我望着这个县城阴沉的才刚刚不过傍晚的天空，有点担心天气预报中的大雨提前到来。
“吃个饭而已，快走啦我饿死了。”
李子琪的打扮和一天前没有区别，完全是来度假的。
铅蓝色的乌云和大雨之前的低气压，大概是我精神不好的元凶，我这么想着，回头看了一眼这片县城倚靠的连成树海的远处山影，最终还是没有决定下来往包里塞一把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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