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由任东风进行第一人称叙述:
从未想到,时隔十五年还能再次回到这里。
应当说是冥冥中有股力量,早在很久以前就打算将我牵引至此,否则又怎么能够解释,还是孩童时候的我能够记住那样吓人的场景呢?这份记忆带给我的折磨,经过了漫长的童年少年,我依旧无法忘记。
需要说明的是,我并不是因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苦痛而对于这般经历念念不忘,只是作为那件从未有过记录的,十五年前惨案的唯一目击者,我总会在与那天相似的雨夜里,受到无端的良心上的谴责。
虽然从来没有想过隐瞒这件事,但当时还只有7岁的我尚未能够意识到我所见情景的重要,而等到我刚刚能够理解自己目睹的是一件杀人案件的时候,距离那次娘子山村的葬礼早就过去了五年。
我还能够用自己当时并不健全的记忆力描绘出来葬礼上的场景,无论是陌生的鼻烟味,嘈杂的人声,还是色彩缤纷的花圈彩礼,在我眼中都是不可多得的新奇玩意。
不认识的男女围坐成桌桌酒席,不仔细分辨,还是小孩子的我倒觉得更像是新人结婚操办的红喜事。
不知和我隔了几层亲戚关系的同龄孩子们哄闹起来要前去露天酒席的山后头捉迷藏。
我也被大我一岁的表哥带着跑到了竹林里面。
也许是我藏得太隐蔽了,又或者是跑得太远了,即使时间临近傍晚,也没有同龄的小孩找到我,我妈或者表哥也没有来山林呼喊着我的小名找我。
于是,我藏在一片山上的草丛里面打起了盹。
不过很快,从我身后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本来我还以为是我妈终于想到要过来找我了,正打算站起来嚷嚷,但隔着高草丛的缝隙看过去,却是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因为天色已晚,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本来觉得无趣要转身离开的我,却被他们弯腰所提起的一袋东西吸引住了眼球。
借着幽幽的月光和晚霞,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长条形状的东西。
他们把那个大袋子打开,从拉链下面显现出来的却是一张模模糊糊的人脸。
仅仅七岁的我还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意思,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一男一女将那个横躺在大袋子里的人从睡袋里面翻出来,然后便是拿着铁铲挖坑了。
那个土坑挖的可大,一片新挖出来的泥土被抛到外头,我和他们也就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即使不知他们干的事是为着什么,孩童自带的警觉却也让我不敢说话。
现在回想起来,我恐怕要感谢我的直觉,要不是它,我或许也早就随同那位男子,被埋进娘子山村的泥土里面了。
当他们挖完这个大坑,把尸体放进土穴,再把泥土踩实之后,我才缓过一口气。趁着他们二人离开一会儿的当口,沿着不同的方向飞也似地跑回了我亲戚所举办葬礼的地方。
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起杀人案件,也只是隐隐觉得不安,当然回去等待着的我的是我妈的暴躁脾气和一顿好打。
我也至此之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段目击经历。
在长久的尘封之后,我更愿意把它当作童年的一个诡异怪梦,可是的确曾经到过娘子山村的经历无法被否认,那张夜色里被沙土渐渐掩埋的男人的脸我也不能忘怀。
终于在机缘巧合之下,我被C市传媒大学的民俗学专业录取,临近毕业设计的那个暑假,我再次有了和娘子山接触的机会。
遗憾的是,当初住在山村当中的远房亲戚都尽数搬到了城里,我向他们当中的老一辈请教娘子山村的民俗,他们也多半因为城里的生活忘记了大半。
眼看着开题报告当中最基本的信息无法补全,我本想着向指导教师申请改换一个题目了,在Club网站上面一位答主的回应,又让我燃起了拼凑娘子山村失落记忆的激情。
那位答主爽快地给了我他的私人帐号,我也就此将目光从民俗研究,放远到了真实的谋杀案件。
据那位答主所说,娘子山在上个世纪还没有开化时,只是猪头山的一个附属村落,这里的人并不知娘子山,只是因为山上的娘子庙,将这里称作娘子庙村。
而这里气候湿润多雨,不稳定的季风在上游还未修建大量水闸的时候,常常是旱一年涝一年,人们为了讨好这地方的土地神,也是为了求个好收成,便年年安排求雨保收的大祭典。
虽然在远古的时候还有人祭的骇人传说,直到近代,也就只是演变成指婚村中少女的仪式,至于山中成排的土地神庙下究竟是否埋有人骨,村民大多是嗤之以鼻的。
到了这个世纪初,娘子庙这里的本地居民,随着公路交通网的相通,也不知为何凭空消失了一大半,走的走,散的散。
或许是村里面的条件不足以吸引年轻人留下来了。
村中熟人互相指婚的习俗就发展得更为恶劣,时常有生了多胞胎而不去报备的,村中的黑户来不及罚钱,也没办法统计。
总算是到了大约05年普查,才给着一些上个世纪的遗民,和多生出来的孩子上了户口。
可是村中当时已经没有多少青壮年劳力,甚至一些大姓的家族也没剩下来多少,前往南方打工的年轻人改名换姓,不再认祖归宗的恐怕也不在少数,如此一来,这块地区也就几近荒废掉了,直到近十年猪头山的居民才有陆续迁到这里做房子的,可也大多不是原来的娘子山人了。
和那位答主畅谈的我仿佛找到了金手指,原本枯燥无味的论文写作随着一个个老人家口耳相传的故事一起变得栩栩如生。
不过这位答主并未能够持续和我之间的交谈,大约在我论文完成之后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位答主就不在上线了,我也没有能够联系到他,担心他人身安全的我报警无果,于是碰巧和同样希望前来娘子山的冯朵在聊天时提到了这一点。
当然,更加巧合的事情你们也都清楚,那就是现在的五月份,杨芳蕊将在娘子山村举办的新婚婚礼,虽然不是完全抱着不纯的目的前来,可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解开我多年前的疑惑,我想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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