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休的葬礼办得悄无声息,没有通知任何人。当然,他最亲近的也只剩下那么几个。
京城中还有不知道姓名的敌人,沈唤不想自己师父死后还不得安宁。下葬的那当天小雨微朦,棺材旁站着的只有沈唤、陈萧鹤、阿昭和宋文锦。
泥土被一铲子一铲子的埋进坑里。
“师父……”
阿昭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沙哑的声音如同利刃刺进所有人的胸膛。
宋文锦自从看完信后,便整日呆在季无休的屋中。看着屋中季无休读的书籍,衣柜里平日里穿的衣裳,每一个地方都藏着季无休的影子,每看一眼都犹如锥心刺骨。
下葬这天宋文锦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整个人愈发消瘦憔悴,他脸色苍白地跟在沈唤身后。
看着立好的墓碑,沈唤走到宋文锦旁边低声道:“宋山长,我打算与萧鹤今日出发去京城。”
“你想去,便去吧。”宋文锦双眼无神,木然地坐在土堆旁,轻声说道。没有表情,没有痛苦,只剩下眼底的一片死寂。
沈唤离开前,转身最后看了眼坟包。
两人回到回春堂,三两下收拾好行李,沈唤拿上季无休临终前嘱咐的那封信,与陈萧鹤一同前往京城。
两人一大早租了辆马车,抵达京城时已经天黑了。
与清平镇的夜晚不同,京城的夜晚显得更热闹些,大街上人声鼎沸,火红灯笼下的小摊们热情地招待每一位路过的客人。
当务之急是找到住的地方,下马车后,沈唤背着包袱,走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家客栈。
刚踏入客栈,繁杂的烟火气以及浓厚的酒香扑面而来。几张糙旧的木桌摆在大堂中央,坐满了谈天说地的客人们。
见有新的客人进门,小二热情地迎上前,“客官,您两位是想吃饭还是住店啊?”
“住店多少钱?”沈唤道。
虽然季无休给他们留下的银两不少,但是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不知他们要在京城呆多久,该省还是要省。
“天字号房一晚五两银子,地字号房一晚一两银子,人字号房一晚五百文钱。”
“那便人字号房一间吧,麻烦你再多加一床被褥。”
“萧鹤,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沈唤道。
陈萧鹤摇摇头,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的,他被颠簸得又晕又难受,哪怕喝口凉水都想吐,更别提吃点东西。
“客官这边请。”小二声调一转,一甩肩上耷拉下来的毛巾,领着沈唤和陈萧鹤走上客栈二楼。
沿着台阶向上走,二楼便是客房。走廊两边点着明亮的油灯,小二推开一扇雕花的木门,屋内布置虽简单,但桌椅衣柜齐全。
床不是很大,躺一人稍宽,两人略挤。
“客官您需要的被褥在衣柜里面,还有什么吩咐的话,直接叫小的就行。”小二笑道。
小二临走前,沈唤叫住了他,掏出几文钱放到他手心,询问道:“听闻十皇子病重,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皇上贴了皇榜。敢问这贴皇榜的地方在何处?”
小二惊讶道:“您是大夫?这不巧了吗,这皇榜离咱家客栈不远,就出了门右拐一直走,约莫不到小半个钟头就能看到了。”
小二乐呵呵接过钱,虽然这钱不多但是不用交给掌柜的。更何况来京城想要碰运气的大夫他见了不少,像沈唤这么谦恭的大夫却不多。
就算是沈唤没能看不了十皇子的病,将来应该也比那些个目中无人的大夫混得好。
与这种人结个善缘,总归是好的。小二提醒道:“客官您若是想揭榜,卯时用了饭便可以去了。最近来京城的大夫不少,去晚了怕是围在榜前的人不少。”
“多谢。”沈唤道。
阖上门后,月光从窗外撒进,加上桌上点燃的油灯,倒是显得屋中不那么黑。陈萧鹤疲惫地坐在床边,昏昏欲睡,强撑着精神看向沈唤。
“哥哥,你打算明天要去揭榜吗?”
沈唤捋了捋袖子,打开衣柜,抱出被褥,平铺在地上,平静道:“嗯,明天一大早我就去,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来。”
他拿出钱袋子,交到陈萧鹤手中,叮嘱道:“萧鹤,若是明天我没有回来,你就接着续住。若是我也治不好十皇子的病,那我们接下来就先为你找父母。”
一切都要将最不好的结果考虑进去。
沈唤没有说给陈萧鹤找到父母后的事情,季无休一事的背后牵扯的人物太多,事情杂乱,沈唤并不想将陈萧鹤扯进去。
给季无休报仇这件事,所有东西沈唤都能舍弃,唯独不能将陈萧鹤拉扯进来。他愿意替师父扛起季家的责任,最坏不过是他落得个和师父一样的下场罢了。
“好吧,我也不会医术,也帮不了你。哥哥,你要早点回来啊。”陈萧鹤头抵在枕边,抵挡不住困意,眼睛慢慢阖在了一起。
“哥哥,地上凉,你还是上来睡吧。”陈萧鹤呢喃道,他太累了,累到没有听见沈唤后面说得话。
“睡吧,好梦。”
第二日一早,沈唤洗漱完,吃了个素包子离开了客栈。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他看到了店小二说的贴皇榜的地方。
卯时的太阳露出了一点光芒,空气中夜晚的凉气正在缓缓消散,大街上人还不算太多,卖早饭的小商贩匆匆忙忙干着手中的活计。
沈唤站在皇榜前,上面字迹清晰地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十皇子身体不适,患疾。朕特寻医术高明、医德高尚者,无论出身。若能治愈皇子,赏金银财宝无数,特封官,亦可入太医院。
十皇子的病铁定十分棘手,连皇上都放榜招揽大夫。沈唤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只能大胆试一试。
他走上前,在守在皇榜旁的侍卫眼皮子底下,直接揭下了皇榜。
“哎哎哎,你个毛头小子干什么呢?老夫几人思虑几天还没揭下,你倒是揭得干脆利落的。”
“你能有老夫几个治的病人多?怕不是被那金银珠宝迷了眼。老夫可劝你放弃,别妄想了。你这个年纪,要学的可还多了去了。”
见沈唤揭榜,坐在不远处的几人急了。他们匆匆走上前,不想他人得了这好时机,自己却不敢进宫为十皇子诊治。
皇上放出的条件宽厚,几人中领头的大夫徐大夫已过花甲之年,他自认为医术高明,但诊治的不是普通人,本着谨慎的原则,他还是想再等等,联合多名大夫一起进宫。
若是治好了,他便能以领头人赏一等的赏赐;若是治不好,顶多是被一起逐出宫,想来也不会一同受重罚。
见沈唤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徐大夫嘲讽道:“难不成你还真想进宫为十皇子诊病啊?你当十皇子是你这等人能见的?十皇子身份尊贵,不是你这种低微百姓能攀得上的。”
“做人啊,合该有点自知之明,别什么便宜都想占。有些个人啊,别到最后被赶出宫,落得个狼狈的下场。”徐大夫身边的人附和着。
“徐大夫言之有理。”
沈唤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几人表演。等徐大夫几人轮流说完后,他转头看向侍卫,开口道:“揭榜后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侍卫从精彩大戏中回过神,看着眼前岁数不大,气质淡漠的少年,微笑道:“这边卸下你的名字,还有住的地方,等会儿会有侍卫带你入宫,届时你便能见到十皇子。”
被冷落在一旁的徐大夫几人气得直跳脚,徐大夫皱着眉头,抚了抚白胡子,眼神中充满了不善,“你这小子,咋个就听不进去话。”
“你师从何人?家在何方?学医几年?”
沈唤不欲与徐大夫多言,留下了四个字,“关你何事。”
侍卫瞟了眼沈唤,心中暗叹这少年倒是好勇气。徐大夫这几日天天蹲守在皇榜前,每见有大夫想要揭榜,他便会带人上前阻拦,把人说得脸色大变,不敢进宫。
他倒是听别的侍卫说这徐大夫与太医院的一些太医有交情,如此他也不好阻拦徐大夫这样的举措。
倒是从没有一人像沈唤这般无视徐大夫,这可真是奇景。
沈唤脚步停在桌前,弯下腰,手持毛笔,左手轻按住纸张。微风吹过,侍卫看到了纸上写下的信息。
徐大夫几人也凑上前,非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是哪儿的人。
沈唤?
没听过。
徐大夫撇撇嘴,瞪了眼沈唤。
侍卫倒是对这个名字隐隐有些耳熟,好像是在哪儿听过。
等待的过程中,沈唤找个了阴凉地,背靠大树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侍卫统领走到街中央,严肃道:“沈唤?沈唤是哪位?”
“我是沈唤。”
沈唤站起身,拍了拍后面的杂土。随后走上前,在侍卫统领前停下。
“你就是沈唤?好,你随我一同入宫。”
侍卫统领牵来一匹高大壮硕的马匹,脚一蹬跨过了马背。
“你会骑马吗?”
沈唤如实道:“不会。”
侍卫统领拉住沈唤的胳膊,一把将人拉上马匹。沈唤稳稳坐在马背上,统领夹紧马腹,双手握住缰绳,驾地一声匆匆离开。
看着沈唤和统领离开的背影,侍卫突然想到了不久前有关桃源村灾情圣旨上受赏的大夫。
上面正好有个大夫叫沈唤。
我回来啦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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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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