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在脚下碎裂,叶知临刚稳住身形,就见数把锄头从下方掷来,他急忙矮身躲避,锄头擦着头皮飞过,砸在身后的横梁上断成两截。
就在这时,赵希言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那笑声里带着解脱,又藏着无尽的悲凉:“师兄,我替你们报仇了!”
他周身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那光芒如此炽烈,竟将黑气都撕开一道裂口。赵希言的魂魄像一道决绝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冲向常朗的黑气核心。
“蠢货!”常朗察觉到危险,黑气疯狂收缩,试图将那道魂魄绞碎,可赵希言的魂魄却像淬了烈火的钢针,硬是在黑气中钻出一条通路。
“赵希言!”李宴舟的惊呼被剧烈的爆炸声吞没。白光与黑气碰撞的刹那,整个空间仿佛都静止了,随即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冲击,气浪掀飞了半座屋顶,碎石如暴雨般倾泻。常朗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黑气在白光中寸寸消融,最终“砰”地一声炸成漫天飞灰。
尘埃落定,满目疮痍。
李宴舟拄着剑半跪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右臂被气浪灼伤,焦黑的布料下渗出血迹。叶知临扶着倾斜的房梁,望着赵希言消散的地方,眼眶泛红,却忍着没让泪落下。
小骷髅走上前,看着那些依旧呆滞的村民,叹息如风中残烛:“没了常朗的怨气维系,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话音刚落,一个村民忽然动了动,浑浊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清明。他望着周遭的惨状,又看看自己沾着泥土的双手,突然号啕大哭:“我、我做了什么……我把娘推进了后山……娘,我、我不是人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越来越多的村民恢复了神智,被封印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来,那些自愿献祭的场景、被蛊惑的誓言、亲手杀手亲人的画面,化作最锋利的刀,将他们的理智切割得支离破碎。这片土地上顿时充斥着悔恨的哭嚎与绝望的嘶吼。
常朗一死,结界也随之寸寸消散。随着结界一同湮灭的,还有这些村民,他们的身躯像风化的石头般裂开,化作点点飞灰,消散在晨光里。最后一个消失的是那个抱着婴孩的农妇,她恢复神智的瞬间,紧紧将孩子搂在怀里,脸上没有哭嚎,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仿佛早已预知了结局。
陈星岩望着这一幕,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或许,对他们而言,这已是最好的解脱。”
李宴舟点头,目光投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我们该走了。这里的恩怨,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三人转身离去,身后的哭嚎声渐渐被晨雾吞没。晨光穿过林隙,洒在染血的路上,仿佛能涤尽一切罪恶。
“轰!”“轰!”
两声巨响过后,两棵枯树化作齑粉,祭祀广场的锁链寸寸断裂,中间的石柱失去所有支撑,轰然倒地,激起漫天尘埃。
叶知临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正在消散的废墟,忽然轻声道:“人心仅一寸,日夜风波起。”
陈星岩脚步微顿,望向东方渐亮的天际,那里有第一缕朝阳正刺破云层:“纵是千重墨,难遮一点星。须臾天暂启,照得路分明。”
“若不是赵希言,我们怕是还要缠斗苦久。”李宴舟也长叹了一声,回头望了一眼村子。
这里实在是太过偏僻了,大山挡住了眼,也遮住了心。
远处忽然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有人拖着骨头在地上走,细碎却格外清晰。三人脚步一顿,警惕地回头望去——晨曦穿过林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道瘦小的骷髅身影正跌跌撞撞地追来,骨节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格外突兀。
“等等!等等我!”小骷髅的声音带着点气喘,骨手在空中挥了挥,眼窝里的绿光因为跑动而晃得厉害。
“是你?”陈星岩认出了他,停下脚步,眉梢微挑,“你不回鬼界里待着,追上来做什么?”
小骷髅跑到三人面前,骨胸剧烈起伏了几下,像是在喘气,随后从肋骨缝里摸出个巴掌大的瓷瓶。那瓶子灰扑扑的,看着毫不起眼,他却小心翼翼地捧着,塞进李宴舟手里:“这个,给你。”
他顿了顿,骨指挠了挠后脑勺,语气里带着点少年人的志气:“迟早有一日,我会坐上鬼界最高的位置。到那时候你去鬼界,拿着这个瓶子,就没有哪个不长眼的鬼修敢对你不敬。”
李宴舟低头看着掌心的瓶子,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只有一丝极微弱的灵力从瓶身透出,再无其他异样。他抬眼看向小骷髅,对方眼窝里的绿光依旧是绿油油的,却不知怎的,比初见时多了些温度,少了些阴森。
“我有些事问你。”陈星岩与李宴舟对视一眼,李宴舟微微颔首。陈星岩便转身往林子深处走,小骷髅见状,也乖乖跟了上去,骨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子里静了许多,晨光被枝叶滤成细碎的金点,落在两人身上。陈星岩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小骷髅,目光沉静:“那天在树林里,我们遇到的那个引路的孩子,也是你幻化的,对吧?”
小骷髅的骨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骷髅脸上虽无表情,眼窝里的绿光却晃了晃,透着点羞赧:“我……我不是丢了东西嘛,就偷偷跟其他鬼修换了班,想趁天亮前找回来。没想到刚好碰到你们,本来想变个孩子引你们离开村子的——那地方太邪性,你们不该沾的。可你们……”他说着,绿光暗了暗,“你们偏要往里面闯。”
“还有一件事……”陈星岩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恰好有一群飞鸟掠过,沙沙的树叶声完全遮住了他的声音。
小骷髅回了一些什么,陈星岩摆了摆手,让他先行离开。小骷髅还想说些什么,最后选择了放弃,对着他挥了挥骨手,眼窝里的绿光闪了闪,转身没入了密林深处。
只留下了陈星岩一人。他望着远处缭绕的晨雾,陷入了沉默。
叶知临与李宴舟在原地等了半晌,才见陈星岩回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带着点难以察觉的落寞,像是被晨雾打湿了心情。
李宴舟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些事不必说透,彼此心里都有数。
陈星岩抬眼看向他,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担忧的叶知临,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三人不再多言,同时祭出佩剑。剑光划破晨雾,载着他们往乾元宗的方向飞去。身后的芒山村渐渐缩成一个黑点,连同那些诡异的习俗、沉重的罪孽,都被远远抛在了身后,只余下林间的风,还在低声诉说着未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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