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东省阴雨连绵。
俞明远在雨中骑着电动车,因为速度太快,即使有雨衣,雨水仍浇了他一头一脸,甚至晕湿了里面的西装。
这个天气不适合出门,但俞明远不敢停下来,甚至不敢放慢速度——今天是他入职的第一天,但他要迟到了。
俞明远内心不免忐忑,但想到陈泽水也在这家公司,心情就缓和了许多。
原因无他,陈泽水是他暗恋的人,也是个天使般完美的男人,只要想起他,就好像得到了救赎。
哪怕他们并不熟识。
俞明远锁好车,走进公司。
公司装修简单,而或许是幻觉,俞明远看到了一个罐子在空中飘了过去——等等,什么东西过去了?
俞明远还没来得及细想,下一秒陈泽水帅气的脸庞就出现在了眼前,俞明远甚至看清了他高挺的鼻梁……
不对,眼前的人就是陈泽水!
他离得好近!
俞明远心中小鹿乱撞,羞涩地想打个招呼,却见陈泽水站直身体,用手指着他,一脸怒意,“你让我带他?”
这真的是陈泽水?
俞明远恍惚了,在他印象中,陈泽水一直都很温柔,说话更是轻声细语的……
“对,那又怎么了?”一个金边眼镜男走了出来,俞明远认得他,这是公司人事兼财务兼行政,名字叫常金楚。
此时常金楚一反面试的温柔,指着陈泽水,横眉冷眼,“你上个月一点业绩都没有,公司还给你发了底薪,你不打算为公司做一点贡献?”
“哈?”陈泽水青筋暴起,“你们也不看看做的什么鬼产品,这种东西能推销出去就见鬼了!”
“呵,这是你的能力问题。”
陈泽水回以冷笑。
俞明远默默把自己缩在角落,见陈泽水要走,鼓起勇气上前搭话,“前、前辈……”
陈泽水足足比俞明远高出10cm,他听到声音,连头都没低,往下一瞥,嘲讽道:“哪来的羊?”
俞明远呆滞片刻,摸摸自己的羊毛卷,对陈泽水的滤镜碎了一地。
“你别放在心上。”常金楚对俞明远笑了笑,“这家伙又被小老板扣了工资,他心情不好,等会就回来了。”
“我倒想给你换个人,但这部门就你和他。”常金楚很烦恼,接着抱怨道:“之前的员工都辞职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坚持。”
常金楚又开了个玩笑,“你不会刚来就要走吧?”
这句话彻底堵住了俞明远想跑的路,他硬着头皮道:“怎么会呢?”
“那就好,我就觉得你和那些放弃的人不一样。”常金楚夸了一句,又叫道:“宝珠。”
办公室的拐角突然出来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她像是没睡醒,打着哈欠道:“什么事?”
“宝珠你带新人去趟仓库。”常金楚说完,又向俞明远介绍道:“她叫瞿宝珠,是公司的技术研发,你可以叫她宝珠姐。”
“宝珠姐。”俞明远打了个招呼。
“嗯,”瞿宝珠应了一声,“小羊是吧?你跟我来。”
“我叫俞明远……”
瞿宝珠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知道听没听见,也没应,转身便在前面带路。
俞明远默默跟着,过了一会,他没忍住问道:“姐,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常金楚没和你说?”
“没,就说是服务行业。”
“也难怪,毕竟之前吓跑了几个新人。”瞿宝珠沉吟片刻,又道:“告诉你也没什么——我们做的是殡葬行业。”
殡葬……?
可是我应聘的岗位是销售啊!
俞明远看看自己的小身板,陷入了深深的焦虑,觉得自己还不够顾客一拳。
瞿宝珠看出他惶惶不安,又道:“你也别太担心……”
俞明远满怀希望地看着瞿宝珠。
就见瞿宝珠推开面前的门后,才说道:“我们公司会给销售部买保险的。”
俞明远听到这话,不由脸色发白,觉得被打已经成为他的宿命。
瞿宝珠打开仓库的灯,灰尘在光中飘落,巨大的一排排架子上,堆满了各种纸箱。
“喏,架子上有产品名,”瞿宝珠随意地拆开一个纸箱,拿出里面的纸扎祭祀品品,“这些都是烧的,纸钱、吃喝用品、保安……”
纸糊的火锅和奶茶就算了,怎么还有纸保安,地府也要人看大门吗?俞明远无力吐槽。
瞿宝珠又数了一会里面的东西,接着指指最里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最重要的都在里面。”
“最重要的?”
“啊,也没什么,反正只有你和他能碰,毕竟你们……”瞿宝珠突然止住了话,她想了想,没有多说,只道:“等会你问陈泽水吧,钥匙在他那。他如果过来,就让他带你进去。”
俞明远没听清瞿宝珠前面的话,听到陈泽水会过来,一下子将疑问抛之脑后了,他犹豫了好一会,才问,“前辈他一直这样吗?”
“哦,他呀,最开始还不是。”瞿宝珠回忆了一下,“入职那会还好好的,接触了一个客户后就变得奇怪了,跟个炮仗似的。”
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虽然那家伙刀子嘴豆腐心,但你尽量别惹他。”瞿宝珠看看仓库的挂钟,“我先去忙了,你自己在这看吧。”
“好,宝珠姐慢走。”
瞿宝珠离开了,仓库只剩俞明远一人。他左右看了看,决定按瞿宝珠的话开始熟悉产品。
但这一看,他发现了许多异常之处,比如说仓库的纸钱和寿衣。
这些钱上面印的“人”奇形怪状——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山海经的某种生物。
而寿衣……俞明远没敢用手把它们拿出来看,但在闲逛中,他发现在角落有几个衣架子,将这些衣服挂了起来。
只是样式十分古怪,俞明远肯定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款式——刺绣极精美,偏偏在背后留个大洞,还有几件更是连袖子都没有。
俞明远觉得异常古怪,以至于开始回想起自己看过的恐怖片,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他。
“啪。”
俞明远听到声音,猛地回头,就见门被推开了,瞿宝珠拍手,像是打蚊子一样,“别乱动。”
“姐?”俞明远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有点害怕,“你在打什么?”
“这里蚊子多。”瞿宝珠解释了一句,挥了挥手道:“过来,我带你去食堂。”
俞明远没有细究,赶紧跟了上去,但在瞿宝珠转身时,忽然瞟见她指尖落下几块纸屑。俞明远后背发凉,放慢了速度,刻意和瞿宝珠保持了一定距离。
“你在东张西望什么?”瞿宝珠问。
“呃,”俞明远见到了瞿宝珠的影子,确定她不是鬼,这才敢凑近些,他有点不好意思,“我在想前辈去哪了。”
“应该是去推销了吧。”瞿宝珠想了想说道:“毕竟他业绩惨淡,只能多努力了。”
“这样啊……”俞明远总感觉十分诡异,他找了个借口,“宝珠姐,我今天想在外面吃,就不跟你去了。”
瞿宝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俞明远已经跑掉了,她沉默片刻,“可是……你没有员工证,出不去的。”
俞明远按着记忆回到办公室,想从那里找到大门跑路,然而公司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迷宫,他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就好像……鬼打墙。
俞明远回到了办公室,种种细节让他后背发凉——这家公司未免太过诡异,他真的还要留下吗?
俞明远思考着,转头看到了陈泽水的工位,那上面放着一个本子,用得很旧了。但俞明远还是能一眼认出,那是他们高中老师送的毕业礼物。
原来陈泽水还留着。
……陈泽水,他是为了陈泽水才来的。
但陈泽水怎么会变成这样?
瞿宝珠中午的那番话还在耳畔,她说陈泽水接触了一个客人,然后才变成这样,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俞明远想不出来,而越想,他就越迫切地想知道答案,这一刻,他心中的天平逐渐从恐惧向好奇倾斜。
突然,俞明远感觉自己身下的椅子被轻轻踢了一下,“喂。”
椅子震动差点将俞明远吓得摔下去。俞明远稳住身体,抬头,就见陈泽水居高临下地看他。
陈泽水皱眉,“走什么神?”
“前、前辈!”俞明远慌忙起身。
“嗯。”陈泽水应了声,“过来,我带你去熟悉业务。”
虽然语气有点冷漠,但俞明远下意识地选择了听从。
两人再度来到仓库,陈泽水站在那扇小门前,从西装口袋拿出一把钥匙,“你今早都做了什么?”
“熟悉产品,”俞明远腿微微发抖,而他一紧张就话多起来,“公司产品很多,我把架子都看了一遍,还背了金纸种类,比如寿金、二五金、莲花金……”
“你记它做什么?”陈泽水听他叽叽喳喳,有点烦了。
“不是要认产品吗?”
“看一遍就行了。”陈泽水把门拉开,“那些东西危险,你别乱碰——你要记的只有里面这些。”
突然被训斥,俞明远一时忘了害怕,喉头滚动了一下,把要说的话和委屈都咽了回去,“哦。”
“现在做别的,”陈泽水大步向前,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本极厚的簿子,“你先找目标客户。”
俞明远心情不佳,闷闷应了一声。
陈泽水把簿子递给了他,俞明远便坐下开始翻,上面是一条条记录,字他都认得,但这个内容……
“前辈……这是什么?”
陈泽水在翻另一本,他头都不抬,“寿命簿。”
俞明远傻眼了,不可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上面都是他们的死亡日期?”
“嗯。”陈泽水惜字如金。
俞明远还没来得及质疑,心神就被另一件事所吸引,他颤抖着手,指着簿子上标的“妖”字,“那这又是什么?”
陈泽水看看他,挑眉,“保密协议签了吗?”
俞明远点点头。
“妖怪。”陈泽水解释了一句。
俞明远的椅子差点翻倒在地上,他扶着桌子,表情惊恐,“妖怪?”
“没人告诉你吗?”陈泽水看俞明远的表情,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用一种阴森的语气说道:“我们的客户都是快死的妖怪,而这个公司除了我和你,都是妖。”
“哦,顺带一提,你今早看到的罐子,是我们小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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