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上班的第三天。
“前辈。”俞明远挂着两个黑眼圈,脖子上挂着十字架和员工证,手里拿着串佛珠,刚坐下就和陈泽水打了个招呼。
“嗯,”陈泽水表情阴沉道:“今天中午可能要加班。”
“加班?”
“客户要改。”陈泽水说到这里,深呼吸两次,终于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平静,显然怒到极点,“他就是故意找茬!我那么完美的方案,竟然要改,他到底有没有眼光?真想撕烂别人的伞?”
这……前辈,其实他昨天就想说——如果你不改的话,只能说明客户很爱看综艺吧。
俞明远早觉得陈泽水的方案有些不妥,因此接受良好,只是有些期待地问,“我那份他有说什么吗?”
陈泽水流露出同情,揉了揉俞明远的羊毛卷头发,手感不错,“他让你重写。”
重写?
陈泽水看他的样子,于心不忍,安慰道:“虽然你写的确实不如我,但你也付出了汗水,他这么说实在太过分了,你放心,我肯定要多坑他点预算。”
前辈,谢谢你安慰的同时,还顺便踩我一脚。俞明远叹了口气,看着陈泽水棕色的眼瞳,“前辈,你还是别说话了。”
“我理解,心情不好。”陈泽水比了个ok的手势,过了一会,又道:“等会我们去仓库。”
“好。”
忙碌的工作再次开始了,陈泽水在改,俞明远在翻寿命簿打电话。
但一上午过去,没有一个顾客,好不容易打了几个电话,不是被骂,就是铁涛先他们一步处理了。
“铁涛为什么不是我们销售部的?”俞明远有些气馁地趴在桌上,“如果我们业务相同的话,不应该合并吗?”
“他和我们不太一样。”陈泽水抽空解释道:“我们的业务更像服务人类,比如说棺材、蜡烛,这些都是为了死后体面的,但妖怪哪里讲究那么多?而且有些妖怪死后怕妖力外溢——虽然我们的棺材可以解决,但它们不信啊,就要铁涛去弄。”
“为什么?”俞明远疑惑,“铁涛不卖棺材吗?”
“不卖。”陈泽水头都没抬,“他负责吃,所以价格也比我们低。”
“吃……它把那些妖怪都吃了?”俞明远很震惊,灵光一闪,“等等,它难道是山海经里的?就是那个饕餮。”
“对。”
“好厉害……”俞明远刚感叹了一句,就见陈泽水抬头盯着他,“我是说,再厉害也没有我们销售部厉害。”
陈泽水满意地低头去写策划案了。
俞明远突然有点好奇,他掰着指头数,“那它真身是饕餮,其他妖怪呢?比如说客户、常金楚、宝珑姐、魏辞姐……”
陈泽水一心二用,解释道:“客户不知道,常金楚是守财□□——你想叫他金蟾也行,瞿宝珑好像是鲁班锁的一种,叫什么我忘了,魏辞的话是刺猬。”
“鲁班锁?”俞明远很惊讶,“说起来客户是红糖吧?没想到这些物品也能成精。”
“嗯,只要有机会,昨天吃剩的豆花都能成精。”陈泽水打完最后一个字,“我先把策划案发过去,中午不用加班了。”
“前辈,你真是个超人。”
陈泽水面色不改,“少拍马屁,赶紧打电话去。”
*
尽管再努力,他们还是没逃过加班的命运,甚至就连下午都还在干活。
俞明远已经把办公室卫生搞好了,而陈泽水还在改。
昨天那种不详的预感果然成真了,花烫就是在故意折腾他们——每当他们交稿,问哪里不满意,花烫的回复都十分抽象:
“挺好的,就是这个和那个环节不行,你们要再努力一点。哪里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啊,还要什么解释?”
“还是缺点力量感。”
“力量感太重了,我还想要点悲情气氛,你懂吧?毕竟我都要死了。哎呀,放心,解决这个问题绝对是最后一版。”
甲方一句话,乙方改断手。
如果是别的行业,甲方说不行那还能磨洋工,慢慢改,但……
花烫活不了多久了。
“行了,你也挺累的,先回去吧,这什么狗屁悲情气氛我再琢磨一下,弄完就下班了。”陈泽水语气中满是疲惫。
“前辈……”
“再废话你今晚就在公司睡。”
俞明远知道陈泽水心情很不好,没敢再触他霉头,沉默片刻,才一步三回头道:“那我先走了。”
“嗯。”
俞明远走出门,在小电驴旁蹲了一会,有点怀疑人生,而他刚准备起来,就见到一个人站在他的前面。
是钱观梓,他换了一件长衫,问道:“哎哟喂,怎么了这是?”
“小老板!”俞明远叫了一声,赶紧站了起来,生怕被扣钱。
而站起来后,俞明远突然又想到什么,“对了,小老板,你昨天是不是说了妖怪?”
“嗯哼。”
“有没有那种可以让人说真话的妖怪?”
“镜妖呗。”钱观梓挑了挑眉,打量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太好了!”俞明远没有回答钱观梓的问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激动得双眼放光,“小老板你是个大好人!不,大好罐!”
“吃错药了?”钱观梓不明所以。
俞明远一把拉过他,跑回了办公室,对着一脸痛苦的陈泽水,大喊道:“前辈!”
“我快改完了,别烦我。”陈泽水语气很不耐烦。
“镜妖——悲情氛围我知道怎么解决了,那个环节我们可以用镜妖,就是说真心话那里!”
“哈?”
俞明远赶紧解释了一遍,又道:“前辈你就改吧,这回肯定能成功。”
陈泽水将信将疑,往改好的方案加入了俞明远的建议,最后检查一遍,再次发给了花烫。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良久没有回信。陈泽水沉默片刻,突然抓住俞明远的手腕,“要是再不过……”
还没说完,下一秒,陈泽水的手机骤然亮起——花烫的语音邀请。
“来了来了,我就说肯定能成!”
“赶紧接啊,那个镜妖出场费要300妖币呢,别错过机会!”
陈泽水手心冒汗,按下了接通键。
“喂?小陈啊。”花烫的声音,“你们那个策划案我看了……嗯,不错。”
陈泽水无视了那个土气的称呼,深吸一口气才问,“策划案通过了吗?”
“当然……”花烫说话大喘气,“没有啦。”
“年轻人要有点耐心,当年我一个方案可是改了169遍才通过,你这才第4遍,这才哪到哪?”
陈泽水已经摔键盘了。
钱观梓心疼地按住他,“这都是公司财物啊,别摔别摔!”
“我忍不了了。”陈泽水开启了暴走模式,一把抓起手机,咬牙切齿,“你就是在故意折磨我们。”
“谁让你们喜欢吃咸豆花。”
俞明远腕间的血纹忽然酸痛起来。
钱观梓见陈泽水脸色更加难看,连忙用妖力把他束缚在原地,抢过手机,“花先生,你听我一句。”
“你谁?”
“这家公司代理老板。”钱观梓表明身份,又道:“是我的员工不会办事,你想让他们改几次都没问题,刚刚他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这个臭罐子精!”陈泽水气得脸色发红,俞明远赶紧捂住了陈泽水的嘴。
“但是吧,这改肯定得加钱不是?我们人工成本也得算上的好吧?”钱观梓温声细语,“前三次免费,这第四次收你一百妖币不过分吧?”
“什么,一百?”
“镜妖出场费也是要额外算的哈,三百,一个子都不能少。”
“你抢去吧!”
“我抢的就是你。”钱观梓背后燃起了浓浓黑烟,“你可是签了合同的,手上有我的标记,要是拒付,合同时间到了,它就会自动爆炸!”
“你竟然弄这种东西……”花烫说完,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一声,“这钱我肯定会付给你。”
钱观梓立刻变脸,“感谢亲的支持~”
花烫感觉自己被挑衅了,被这句贱兮兮的话气得发疯,“方案我可以自己改,不过那个镜妖必须来!它是我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坏了我事,管你什么标不标记——我直接去你们公司炸,炸死你们所有人!”
虽然俞明远很想公司被炸飞,但没想过是这种方式,他有点害怕地看着钱观梓,只见钱观梓脸上落下一滴汗。
“钱到位,镜妖那边肯定没问题。”
钱观梓说完这句,又想起什么似的,不太放心,“我知道你恨他们,但是不能闹出人命,不然妖管局会来的。”
“他们那么对我,我杀几个不行?”
“那你偷偷杀,别在告别会上,免得我惹上官司。”
“小老板,这……”俞明远试图劝阻,钱观梓看他一眼,俞明远感觉自己的手腕上的血纹骤然发烫,灼烧般的感觉让他闭上了嘴。
花烫继续道:“我知道你们都要和妖管局报备,行了,我会注意分寸的。”
电话挂断了。
竟然还能这么做生意,而事情就这么解决了,还要杀人。
俞明远和陈泽水都沉默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下班?”钱观梓皱眉,指着他俩,“公司电费不要钱吗?”
两人连忙带上东西跑出公司,俞明远松了口气,“可算结束了。”
“嗯。”陈泽水有点心不在焉。
“前辈,他们真要杀人?”
“我了解过一点花烫的事——体罚和妖格侮辱,还被孤立,这确实会想杀人。”
“那它为什么不辞职?”
陈泽水思考片刻,接着怜悯地看着俞明远,“花烫的老板也是妖,说不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强迫他。”
“可是……老板既然能强迫他,花烫肯定打不过吧?”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估计藏了什么招。”陈泽水分析完,又道:“别想那么多,他和钱观梓说过,不会在告别会上杀人。那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因果,与我们无关。”
俞明远闷闷的,没说话。
陈泽水又道:“比起这个,我倒更想知道,花烫为什么非要这个镜妖?”
“肯定不简单。”俞明远猜测道:“花烫说过这是他计划的一环……它一定是要从老板同事口中知道什么。”
“可是……”陈泽水皱眉,“如果真要杀人,仇人的心里话有那么重要吗?”
“这是不是说明……”俞明远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着陈泽水的眼睛,“花烫其实没有那么恨,或者说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镜妖帮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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