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狱长问大司理:“您真的相信他们的话?这伙人来路不明,又逢此特殊时刻,实在可疑。”
“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只要能帮我引出那只恶妖就行。去,全城贴榜,有千年恶妖进犯太仪城,恶妖好食人,近日凶案均为恶妖所为。我等司理寮定当捉拿凶犯,还受害者一个朗朗乾坤。”他微微眯起眼眸,露出零星笑意。
他远远地瞧见副官带着一队人往神殿的方向去,挥手将他招至身前,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是送去神殿的庖厨,为侍奉高塔的那位。”
“圣物从不吃凡间食物,找那么多庖厨作何。”
“原本是不需要的,只是近来圣物一直喊饿,族中就命人寻了批庖厨送进去。这件事情也是高塔使者所应允的,想来圣物到底依托在**凡胎上,肯定会饿。”
“**凡胎?”
注意到大司理审视的目光,副官连忙解释:“我运送供奉所用的香烛时,曾有幸见过圣物真容,虽然只是匆匆的一面。我看见祂坐在神龛中,使者妲候立身侧,那一定就是圣物!传闻是真的,圣物竟然真的是以稚童的形象降临。”
在更早的时间里,圣物常常出入尘世,为人族带来希望与鼓舞。后来,妖族战败,圣物就再也没有离开高塔。有幸见过圣物的人说,神圣以人之子降临,以无垢无浊之灵童形象显现,为东羲燃起火种。但在另一部分人中,他们更喜欢将有形的存在无形化,他们宣扬圣物乃天地一造化,不以躯壳封固,不以生命局限,仅以一丝不灭的意识宣传祂的伟思。
洛薇两侧均有人监守,寸步不离。大司理虽允准她在城中自由走动,但并不信任她。她尝试联系岁禧,不出意料地失败了。这里屏蔽力量很强,无论什么形式的通讯法咒都无用。城中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服饰不同,口音不同,来自天南地北的人聚集在此。她只能对比他们的口音确认那些人为本地人。假如这是苍桂试炼之地,那么除却他们,一定还有更多的人会进来。
——比如那一位带着斗笠的法宗首徒,夙不悔。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她,但他只是压低帽檐擦身而过。洛薇笑了笑,魁首之争的最终之敌还得是夙不悔,他好像比她更了解这里。
她停下来,她身边的眼线也随之停下。忽然,她大喊一声:“好久不见啊!”
夙不悔:“……”
他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谁知洛薇差点指名点姓,“那位脚步如飞的大哥,有仇人追杀你吗!”
藏在人群中的司理寮卫迅速一左一右地按住他的肩膀,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头,咬牙切齿:“我得罪你了?”
“谁让你装作不认识我。”
“我可是守法守纪大好人,不想跟司理寮的嫌疑犯扯上关系。”
“他呢,我老相识,我现在要求他协助我抓妖,没问题吧?”她对前后左右的几个司理寮卫说,“放心,我可逃不出你们大司理的手掌心。”
寮卫:“我等仅奉视察之命。”
懂了。她对夙不悔招招手,“来吧,难得有机会合作。”
夙不悔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现在倒好,她身边监察的人又多了两个。他和她行动,简直是给自己套上枷锁,但凡有点动作,就要被司理寮盯上。
张素龄瞪着双大眼睛站在包子铺旁边,手里还拎着两个大包。他望向夙不悔,但后者没有看他。他再三犹豫,提着手里的包子转身就走。
洛薇先是在城中转了一圈,她像是在游玩一般,这里逛逛那里看看,时不时还在货摊前停下买点特产——当然,司理寮出钱。
监守她的人忍不住提醒:“再过半个时辰,你就要向大司理汇报进程,若是拿不出像样的法子,就只能在牢狱中度过此生。”
“办法自然是有,只是我现在累了,需要休息。等我休息够了,一定助你们捉拿树妖。”
“树妖?”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她点头道:“嗯,树妖岁禧。那个将我蕴慈师兄骗身骗心的树妖,岁禧。”
岁禧?是个陌生名字。但蕴慈是冼灼道号,他一下子便想起了当年那个小树妖,顿时想走人。虽说与那小树妖相交甚浅,但若可以,他不想对熟人动手。洛薇八成落在司理寮手上了,所以才不得不编出个幌子,而司理寮的人在抓捕岁禧。
——也就是说,洛薇现在孤立无援,优势在他。
夙不悔眸光闪烁,嘴角轻轻勾起。
“哐——”
铁门无情关上。夙不悔也想不明白,怎么下一步他就下牢狱了。罪魁祸首还在那嚷嚷:“我说想休息,不是进牢子休息。”
狱卒冷笑:“哼,好好享受你那仅剩的时光吧,等大司理来了,你就未必有明天。”
夙不悔不甘心道:“那我呢?凭什么把我也抓了!”
“你是她同伙,自然也要关起来。”
铁门哐哐作响,徒留他们几个人对着铁门无语凝噎。
纳兰妍鼓掌欢迎:“这不是法宗首徒嘛,稀客。”
柳若枝:“真巧。”
夙不悔:“……”
“好了,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咱们来交换情报吧。”洛薇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他不由得气笑了,“咱么可是竞争对手,你害了我,还指望我帮你。”
“尊贵的首徒大人,我们可是有后手在外面,你不与我们合作,难不成指望那个大司理善心大发?想必你也清楚,在这里动手,我们都占不了便宜。忘了提醒你,铁笼制作特殊,你用不了法力。当然,我也要向你道声抱歉,确实是我连累了你。但即便没有我,仅凭你自己,又能走到哪一步?”
“你又怎知我没有留后手?”面上镇定,实则他心里还真不太信任张素龄。
“夙不悔,我们现在最好不要内斗,不然,我等下就向大司理指认你。你跟我们合作,有利无弊毕竟,你得到的可是青城山执法长老的人情。”
她收敛了笑容,夙不悔也认真思考起来。牢房里安静了片刻,慢慢响起了懒散的声音:“此地名为太仪城,为古族东羲所有。自东羲带领人族大败妖族后,便建了此城,现在人妖两族可谓血海深仇,斗得你死我活。东羲族之所以战胜妖族,是因为他们手中握着一支奇兵,名为炁傀,说到炁傀——我想,昶阳的公主殿下,你应该不陌生。”
纳兰妍蹙了蹙眉。
“炁傀会夺取七情六欲,将妖变成行尸走肉。战场上,人族仅凭着三千炁傀便大败妖族精兵,这样的作战方式,是不是有些耳熟?”
纳兰妍和柳若枝瞬间想到了曾笼罩在昶阳皇城的可怖之物——诡炁!
洛薇不了解诡炁,虽然察觉到纳兰妍和柳若枝古怪的氛围,但现在她只能装作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进入了真正的倒悬之地?”
“不多,但很快就多了。”他诡异地笑了笑。
“太仪城,才是真正的试炼之地。”
“——你们知道你们身上的鱼符真正的作用吗?”他带着玩味的声音,“那可是进入太仪城的钥匙。你们很幸运,早早地就进入城中,参与苍桂之争者不下万人,其中有三千人有机会踏入倒悬之地,而真正有资格进入倒悬之地的只有三百人。只有手持鱼符者,才能进入太仪城。其中,三宗六派和五国的名额是确定的。你说,那些没有鱼符的人,他们是选择寻找不确定的鱼符,还是直接来抢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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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六派弟子!”
“把鱼符交出来!”
“大胆!你们可是我是谁?骆门不会放过你们!”锋利的刀刃穿过他的脖颈,他的眼中世界倒悬,透露咕噜咕噜滚地。悬浮在他头顶的是那座永远祥和的中央殿堂。
虚假的倒悬之地上,有人为夺鱼符争得头破血流。一枚小小的鱼符,几番易手,黄铜鱼符染上一个又一个人的献血。它被人紧紧握在手中,而那条握住它的手,被人一刀斩下。在几百具尸身中,有一人捡起那条断臂,兴奋地仰天长啸。他双手死死抱住那条断臂,切口喷射的血水染红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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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从她的身体抽出,她也向后倒去,“……你背叛我。”
女人愧疚道:“抱歉,我需要那枚鱼符。要怪,就怪三宗六派,凭什么他们就理所当然地占据一切资源,而我们却要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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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禧疑惑地看着羲仪,“你怎么不走了?”
他无辜道:“我进不去,城门的禁制将我拦下了。”
“你之前没进去过?”若真这样,那他可就不是助力而是拖油瓶了,岁禧得把他撇下。
“我的身份牌没带,进不去。”他看着她腰间的鱼符。
岁禧愣了愣,羲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撂下一句话,“我去拿牌,你先进城,在张二铁匠铺旁边的包子铺左边的桌子边等我。”
她问羲仪:“你的鱼符,从何而来。”
“城中捡的。”
她抬头望着气势恢宏的“太仪城”石碑,她从未见里面的人走出来。那日她被人追捕,那些人也只在城门口停了下来。这是一座在几千年前就该死去的城,但现在它活着。
岁禧戴上幕篱,坚定地踏进这座城。
她只剩下九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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