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誉走在前面带路,看到门口那两盏大红灯笼时,宋璟才突然想起这是哪里。
是她和江誉以前常来吃生煎的地方。
那时看到这两盏红灯笼,她总喜欢给江誉讲“人皮灯笼”的鬼故事,边讲边幽幽唱:红灯笼,刚被人点亮……
江誉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其实胆子特小,还怕鬼,尤其是女鬼,被她吓得每次都要发脾气。
晚上店里没什么客人,江誉要了两屉鲜肉生煎、一屉蟹黄生煎,顺手倒上一碟香醋。
吃生煎要蘸醋,这是宋璟的独门吃法,他还记得。
“喝什么?”他拉开冰柜门问。
宋璟没吭声。
他按照她以前的习惯,拿起一瓶维他奶。
“这个?”
宋璟摇头。
“咖啡?”
“……”
宋璟现在听到咖啡两个字就应激,反感地皱眉:“大晚上的喝什么咖啡。”
“那喝什么?”
“酒……吧。”
宋璟鬼使神差吐出这句话。
生煎配酒虽然奇怪,但江誉什么也没说,冰柜里还真有几听罐装啤酒,他拿出来,打开拉环后递给宋璟一罐。
宋璟咕咚喝下一口,气泡滋啦在口腔炸开,麦芽的苦涩味后知后觉地赶到,她轻轻碰了下江誉手边的啤酒罐,说:“敬你。”
“敬什么?”
“敬……”
宋璟撑着头,忽然笑了:“敬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曾经以为,在经历无数争吵,撕破脸皮,互揭疮疤之后,他们无法再面对彼此,可现在发现,也没有那么难的,看,他们不是还心平气和地一起喝酒了么。时间是一剂疗效强劲的膏药,能抹平一切伤痛和怨气。
宋璟忽然想跟江誉认真地道个歉,以前有些事,是她做得太绝了。
比如当年她单方面斩断和所有同学的联系,提起行李一走了之,头也不回。当时年少轻狂,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太幼稚和不理智,宋璟以一个成年人应有的修养和肚量,愿意低头向江誉道个歉。
这边正酝酿着说辞,江誉低头摆弄手机,突然说:“群里在发婚礼现场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嗯?我看看。”
注意力被转移,宋璟接过他的手机看了起来。
她也被拉进了同学群,只是刚刚出来得太急,手机放在车里没带来。
婚礼的精修照片还没出来,群里发的都是同学之间的合照和搞怪自拍,宋璟一张张往上翻,看得无比专注,连江誉中途被人叫出去挪车了都不知道。
一直翻到最上面,宋璟的笑容忽然凝固在嘴角。
与她这种退了群才被拉进去的人不同,江誉是从来没退群的,所以聊天记录保存得相对完好,所以宋璟看到了她的手机里没有出现过的内容。
——宋璟怎么还敢回来?当初她和江誉分手那事儿闹的,江誉说起她就恨得牙痒痒,都不让我们提了……
——她还有脸回来,真的不怕江誉整死她,当初甩江誉甩得那么干脆,现在又带着新男朋友大摇大摆地回来,看来不要脸的人活得最舒坦这句话果然没说错。
…………
鼻子发酸,视线逐渐变得朦胧,明明每一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眼泪滴到屏幕上,氤氲了那些刺眼的字。
江誉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她哭泣的样子,吓了一跳,慌张地扶着她的肩问怎么了。
宋璟抬起头,非常真挚地问:“江誉,你有这么恨我吗?”
江誉愣住。
分明前一刻,宋璟还想跟他好好道歉,此刻却一点歉意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不解。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认为那是年少轻狂了,江誉还是揪着那些陈年旧事不肯释怀呢?
“你告诉我,恨我的理由是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恋爱是两个人一起谈的,分手虽然是我提出的,但我一没出轨,二没劈腿,我做错了什么?”
“就算我有错,难道你就一点错都没有么?为什么所有人都站在你这边?为什么我就要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你到底要扮演受害者到什么时候?”
盘亘多年的委屈,终于借着酒意宣泄出口。
宋璟觉得比起分手这件事,江誉得到所有人的同情和怜悯,而她只能被指责这件事更让她伤心和难过,这让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个表妹很会讨长辈欢心,姐妹间打了架,不管谁先动的手,大人们总是一律怪到她头上,而表妹只会躲在奶奶腿后抹眼泪,一副无辜受害者的形象。
此刻的江誉,又和幼年的表妹有什么区别?
就因为他会装可怜,博取大家的同情,所以她就活该被骂么?
宋璟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得低下头。
“你要报复我么?好啊,你想怎么整死我?找人杀我,还是搞臭我名声,我就在这里,你来啊!”
大概是喝醉了,已经很久没这样情绪崩溃过了,上一次还是和江誉闹分手的时候,可笑的是都是因为同一个人,看来做一个精神稳定的成年人太难了,碰上江誉的事,她随时可以表演一个原地发疯。
生煎店门口聚集了一堆街坊,都是听到动静,出来围观她发酒疯的。
宋璟想冷静下来,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哭着哭着,还有些喘不上来气。
眼前突然变黑,清洌的香气淹没鼻腔,江誉将她按在胸前,死死地抱住,低头在她耳边恳求:“对不起,是我错了,宋璟,你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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