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薄暝,尚有最后一抹晚霞未消散,林子里却升腾起雾气。
空地上,管家搬来一张藤条椅,药抒然坐在上面,换了一身干净装束,西裤衬衫马甲,领带打得规整,恢复了平时的人模人样,两腿交叠,愈显修长,一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不远处的女人苦苦哀求。
“求求你们了!报警吧!这样是违法的,你们知不知道啊!”
乔绵如无头苍蝇,在这些人之间茫然乱转,抓着他们的袖子乞求,就差没给人跪下来,可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求救,不是默默避开目光,就是面无表情,如木雕泥塑。
求到慈眉善目的老管家面前,她才燃起了一丝希望,抓住他的手,绝望地哭道:“伯伯,你救一救他吧,这样真的会死人的,你要看着他死吗?呜呜呜……你们就没有家人吗……”
不远处,周铮被两个男人按着肩膀跪在地上,身上还是像之前一样,除了内裤未着寸缕,不知道饿了几天,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而在他的前方,罗威纳犬被人牵着,目露凶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嘴角不断滴下晶亮的涎液,若不是有狗链拴着,随时预备着扑上去……
这一切都严重突破了乔绵的固有认知,超越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人在碰上自己无法接受的境况时,好像除了哭就没有别的办法。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一般崩溃大哭,样子很可怜,老管家也于心不忍,可再怎么不忍,有些事也是不能插手去管的。
他的余光不自觉地往某个方向瞥,乔绵泪眼迷蒙,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药抒然,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想要救周铮,求别人都没有用,只能去求他,求造成这个场面的始作俑者。
她终于找到唯一正确的道路。
男人坐着的姿势没变,撑着腮,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当初伪装的斯文谦和全然不见,眼神直白而赤.裸,写着满满的侵占欲,野蛮直接,那不是看人的眼神,而是看一个猎物,自投罗网,乖乖走入他布置好的陷阱。
双膝一软,乔绵跌坐在地,再也没力气爬起来。
没关系,反正也是要求人,她索性四肢着地,慢慢膝行,终于爬到他脚边,揪着布料上乘的西装裤腿,哭求:“对不起,是我错了,放了周铮吧……”
下巴被冰凉的手指抬起,她被迫仰头,双目红肿,泪水似碎裂的浮冰,凝结成珠,一串串地滚出,落入发间,真是哭得好可怜的一张脸。
男人伸出指尖,刮走一颗,眉头皱着,含着天然的悲悯,叹息:“怎么哭了,别哭,一哭就不漂亮了。”
他替她擦干眼泪,似世上最温柔体贴的情人,插着她的两腋,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放置在膝头,如对待珍宝似的捧着那张脸。
真是美,即使哭成这个德行,也依然令他心动。
乔绵浑身颤抖,哭个不停,即使害怕得想要立刻下地逃走,也不得不哆嗦着去拉他的袖口。
“求……求你了,放了他吧,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对不起,呜……是我做错了……”
她的求饶和认错并没有换来她想要的结果,风暴在男人的眼底聚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温和。
他笑着问:“喜欢他?”
乔绵一下怔住,错过了最佳回答时间。
下巴传来剧痛,她下意识拧眉,药抒然捏着她,将她的脑袋强行转了个方向,对准不远处的周铮。
他低下头,贴着她耳边,用充满恶意的声音说:“那你可要仔细看了,看你喜欢的男人,是怎么被一口一口地撕成碎片。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波比一星期没吃饭了。”
说完,他抬手,哨声响起,猎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
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梦里,她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奔跑着,身后传来狗的狂吠声,体力已经接近极限,可她知道,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腹中物,可黑夜让她视物不明,她还是跌倒了。
不,不要过来……
她尖叫,呼喊,拼命向前爬,急促的哨声响起,猎狗还是扑了上来。
重,好沉重……
巨大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然后是痛,剧痛,猎狗尖利的牙齿咬中她脖颈的皮肉,刺穿脆弱的血管,殷红的鲜血如喷泉似的狂涌出来,世界变成一片鲜红,她要死了……
不!不要!
乔绵猛地睁眼,已经是第二天,她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眼睛哭肿了,身体痛得好像火车碾过,她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视野里闯入男人的脸,他似乎在床边等了良久,她刚睁眼,他就发现了。
一晚上没睡,他却比之前更神采奕奕,凑过来说:“你睡了快一天,昨天晚饭也没吃,饿了吧,下面做了点吃的,我抱你去。”
说完便替她穿起衣服,乔绵也不反抗,乖得像个漂亮的人偶,他满意极了,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抱起她往楼下走。
餐厅里空无一人,不知用人们去了哪儿,长桌上摆满香气诱人的食物。
药抒然拉开餐椅,却不将她放下,而是自己坐下,再将她放在腿上。
“……我想自己坐。”
乔绵终于被迫出声,因为嗓子沙哑,声音很小。
药抒然虽然听见了,却不打算放人。
“你没力气,我喂你吃。”
怀里的女人不说话,他想了想,心情正好,没必要把气氛弄僵,便起身将她放在椅子上,自己去了对面坐下。
“这个汤你尝尝,是脊骨汤,炖了好几个钟头,很补身体。”
他掀开汤盅,里面的汤炖成奶白色,灰白的骨头在汤水里若隐若现,上面还漂浮着一些鲜红的枸杞,看着很有食欲,但乔绵却毫无想吃的**。
药抒然见她不动勺子,也不生气,又将其他菜品推至她的眼前,一道一道地给她介绍:“那试试这个吧,薄切肉,三分熟,不用担心会腥,厨师花了很多心思料理。”
乔绵双手握着他递来的刀叉,低头不语。
他终于有点不高兴,皱眉提醒:“如果有人跟你说话,最好还是有所回应,这是基本的礼貌。”
乔绵如他所愿给了回应,却不是他想要的。
“周铮呢?”
呵,看来不管自己怎么样,心里还惦记着别人。他冷笑一声,却控制着没发火,而是意味悠长地笑:“你吃一口,我就告诉你。”
吃一口也并不难,乔绵按照他以前教的方式,用餐刀轻轻切下一块肉,叉起放入口中。
确实如他所说,虽然肉有点生,但一点也不腥,有点淡淡的雪利酒味道。
直至咽下去了,看着餐盘里血淋淋的红肉,她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肉?”
“我以为你吃出来了,”药抒然托腮看着她,轻轻地笑,“你不是认识他吗?”
“……”
乔绵握着餐具的手僵住,下一秒,反胃的感觉涌上来,她扔了刀叉,冲到一旁干呕,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那盅汤、那些骨头、那盘肉……
是周铮,居然是周铮,药抒然杀了他!还将他做成食物,逼她吃下……
这个疯子!变态!杀人魔!
乔绵跪坐在地板上,捂脸崩溃大哭。
药抒然走过来,手里端着那盘未吃完的薄切肉,在她面前蹲下,非常贴心地问:“怎么不吃了?要我喂你吗?”
乔绵一把将那盘肉掀翻,心痛地哭喊:“周铮,周铮……”
听到这两个字,药抒然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暴躁,虎口卡住她的下颚,冷声警告:“你再叫一声他的名字试试?”
乔绵发不出声,抓着他的手腕,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药抒然随意扫了眼周围散落一地的肉,冷嗤一声:“乔绵,知道么?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懂得在适当的时机选择接受。”
他捡起地上一块肉,拇指用力,试图撬开她的嘴,一边将肉粗暴地往里塞,语气冷硬,只有一个字:
“吃!”
“唔……唔……”
乔绵竭尽全力咬紧牙关,指甲去抠他的手背,可不管她多么用力,男人的大掌始终如铁钳一样,捏着她的脸颊,疼得她以为自己下巴都要脱臼,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来,这次完全是生理性的,泪眼朦胧中,她看见药抒然的脸扭曲狰狞,如地狱恶鬼,吓得拍打他的手臂,痛苦地叫喊:“放……放手……”
这一主动开口,肉就塞了进来。
她想到这是周铮的肉,当下喉咙作呕,药抒然赶紧松手,她趴到一边,将胃里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吐到最后,只剩清水,咳个不停。
药抒然怕她被自己呛死,过去拍她的背,却被乔绵一把推开,双眼赤红,瞪仇人似的瞪着他,因为胃酸腐蚀,嗓子更显沙哑:“你这个杀人犯!你去死!去死!”
“谁杀人了……”
药抒然简直莫名其妙,看着一地的呕吐物,忽然明白了,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你该不会以为,这是他的肉吧?”
乔绵:“……”
“想象力真够好的。这是狗肉,你没吃出来么?是波比。”
乔绵:“…………”
虽然已经知道他八成不是个正常人,但乔绵还是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你……把自己的狗杀了?”
“嗯,”他点头,“我现在认为,不听话的狗还是杀了好。”
“那周铮……”
“送下山去了。”
看着乔绵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忽然又笑了,慢悠悠地补充:“不过,他运气不好,被波比咬到了腿,以后可能会成个跛子吧,不用担心,我会送他去国外好好治疗的……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乔绵哭得肝肠寸断,自责与愧疚感几乎将她淹没。
周铮……好可怜的周铮,是她害了他,不该接近他的,他本来可以过正常的一生,死的为什么不是她?
“他有什么错……呜呜,你干脆……干脆放狗咬死我好了……”
“他怎么没错?”
药抒然轻叹一声,抬起她的脸,皱眉:“看看你,脏死了。”
嘴上虽然嫌弃,替她擦去嘴角呕吐物的动作却很轻柔,边擦边说:“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抢走我东西的人。好不容易洗净一盘草莓,却被路过的人偷走了,你说,是不是很令人生气?”
乔绵哽咽:“可……可我不是你的……”
话没说完,就看见药抒然的微笑,她毛骨悚然,被迫闭上嘴。
“果然,漂亮的东西往往华而不实,你虽然长得漂亮,却头脑空空。还不明白吗?这怎么是你来决定的,当然是由我决定的啊。”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感觉到了吗?第一次见你,我就这样了,当时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的。”
“求求你,让我走吧……”
乔绵跪在地上,终于忍不住祈求:“我不会去报警的,求你了……我真的害怕,我好想回家……呜呜……”
药抒然将她扶起来,爱怜地擦去她的眼泪,在她指尖流连一吻。
“事情才刚刚变得好玩起来,我怎么舍得放你走呢……”
说完,高大的身体覆上来,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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