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嘉楹没有意见，尽管大维讲话直白，但他没有说错，而且确实给了她很多启发，学到了些新东西，他们三个多了解些也不是坏事。
“你们三个一起要去哪？”曲嘉楹问道，这个组合蛮少见的，平时他们最多两两搭配。
闫铮本来打算给那两个人说和，现在也只能喊上曲嘉楹一起：“我们去吃烤肉。”
烤肉店里烟熏火燎，每桌都传来欢笑声。
曲嘉楹他们这桌却陷入了微妙的安静。
乐逸和向旻虽说默契地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但也不好意思先开口问清楚，他们看向闫铮。
闫铮用湿巾擦了擦桌子，还是感觉不够干净，起身去洗手。
两人希望落空，还在犹豫，曲嘉楹突然提起她毕业后准备去美国的事。
虽说大概知道她以后要出国，但还没敲定，乐逸和向旻都悬置着这个问题，现在戳到面前，一时惊讶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该死，闫铮怎么还没回来？
乐逸暗恼，一个寒假过去了，他还是很迷茫，给老校长拜年时聊过了，老校长说教小孩不是他最适配的工作。
难道要去教成年人？这确实很符合他的要求，大多像杨静怡那样曾经学过一点，学生们不会对参赛有要求，更多是兴趣，可是这个市场不大，乐逸还想要报答父母对他的栽培。
乐逸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在意外物，会不会让曲嘉楹失望呢？
可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做一个有上顿没下顿的浪子。
向旻尽管提过一句是因为经济问题才没有继续学大提琴，可在乐逸看来，他不为金钱而苦。
然而这一切并不影响乐逸弹奏莫扎特，甚至比之前演绎得更好了。
学校的老师更加频繁地劝他参加比赛，希望他能成为独奏家。
乐逸能不清楚自己最合适做什么吗？
他苦笑着，逃避竞争的感觉很逊，尤其有曲嘉楹越有比赛演出越进步在一旁作比较，他心理清楚，曲嘉楹不在意他这一点，可他那该死的自尊心时刻在作祟，越发让他不甘心。
但他时不时还会在梦到儿时的那第一场的比赛时惊醒。
……
说了一起去，没过多久就见面了。
曲嘉楹录过音了，小星那边做好小样让她来听，她就带上了他们三个。
曲嘉楹说道：“抱歉，他们也想来。”
“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小星热情道，又不着痕迹给她堂哥一个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眼神。
这次来到了小星她们的工作室，放好东西后，小星和大维带曲嘉楹四人参观，四处摆满了乐器，从钢琴，吉他，架子鼓，再到各国民族的小众乐器。
“这个能模仿风声。”小星拿起一个木质吹奏乐器给曲嘉楹演示。
大维和乐逸，闫铮，向旻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所以你英文名是David？”乐逸问道。
“很遗憾，是wei。”大维说道。
向旻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大维，居然长得还行，普通话也说的很标准，文化梗也能听懂，真是可恶！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哪怕是乐逸获得曲嘉楹青睐都行，就这个大维不可以。
他不想看到第二个华裔聊两句音乐就夺得桂冠了。
向旻沉默着，听闫铮和大维讨论民族交响乐，国内另一所知名音乐学院有这个流派的老师，但他们学校没有，和西方主流基本同步，主要是格式上创新，越创新越不好听，嘴上说是音乐无国界，其实是偷懒，只想跟着西方人的方向走，完全忘了很多不同时期的古典音乐作曲家都吸取了各个民族的音乐。
向旻和学校老师们也不太合得来，创作上遇到瓶颈，也很难向这些老师们讨教，他数一数，居然只有现在的蔡睿关注民族元素，上次蔡睿和省交响乐团的合作就是往这个方向在靠。
但是，打死他都不会去找蔡睿！
小星给曲嘉楹放了之前录的小样：“基本每首曲子的demo都做完了。”
曲嘉楹一一听过来，词曲都很好，每一首其实风格都不太相同，民族和流行，民族和摇滚，民族和说唱，而民族乐本身也是个宽泛的概念，传统民乐的二胡和西南的芦笙都属于民族乐，除此之外，还加入了不少自然的声音，但小星和大维将这些看似不搭的元素融合得很好。
曲嘉楹赞不绝口，连向旻都不得不承认这对兄妹的才华。
“最终的成品还要调整，专辑发表要在音乐节后了，我打算将《秋夜长》和《春日醉》这两首在音乐节上表演，嘉楹姐，拜托你了。”小星说道。
这两首是根据《大地之歌》的灵感创作的，曲嘉楹演奏了沉郁哀伤的《秋夜长》和欢快潇洒的《春日醉》的弦乐，光是小样呈现的效果都格外突出。
“其他几首是我们之前的创作，谱子发给你了。”小星打算音乐节全程都和曲嘉楹合作。
曲嘉楹也和夏晓蕾老师商量过，夏晓蕾老师也考虑到国内古典音乐界的保守，有可能她的演绎没法在业内获得成功，那么就要靠外部力量，因为她的琴声能感染观众，就算业内真的不认可，观众也会认，反过来业内迟早也会认可。
曲嘉楹不以为意，她只要演奏好自己的音乐就足够了。
“我们当年和你们现在，时代变了。”夏晓蕾老师当时说道，“我和蔡睿老师之前聊起来，我认为他肯定曾经以为自己很特别，因为出生在国外，与白人小孩比，从小就是亚裔神童，可是到了现在却受到冷遇，而我是成年才出国的，没有神童头衔的庇护，在最初就感受到了排挤和压力。”
“蔡睿老师承认吗？”曲嘉楹好奇问道。
“他承认，他告诉我，他成长在一个白人社区，但因为音乐让他与众不同，小时候参加比赛，其他白人小孩看见他就知道自己没法得第一，他为自己的族裔自豪，但他同时也认可自己的国籍，也因此，他和内地长大的人相处不来，只能和他一样的儿时就随着父母移民或者出生在国外的二代亚裔说到一起。”夏晓蕾老师说道。
“感觉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啊，阮琪也和我说过她在那边遇到的华裔同学，她和那些人也玩不来。”曲嘉楹说道。
夏晓蕾老师笑道：“也许过几年她又会改变想法，也许不会，蔡睿老师他就随着音乐的学习和演出越来越多，观念也发生了变化，逐渐与他人的结交更看重音乐家的身份，而非族裔，还和在内地出生长大的向小娟关系越发亲密，因此现在来到内地教课，也重新看向民族音乐元素。”
曲嘉楹恍然地点点头。
夏晓蕾老师继续讲道：“蔡睿老师的一些亚裔音乐家朋友和他差不多，甚至不止步于此，创作带有民族音乐元素的作品，却也有些人完全相反，一直不认为族裔有什么影响，而是更认同音乐的本身，他说不好哪种更好，更正确。”
到了现在，亚裔学生越来越多，和夏晓蕾老师当年身为少数的情况不一样，不太会感到排挤，可不代表这就能成功，中下层确实有了不少亚裔，但掌握话语权，制定规则的上层依旧是白人。
然而在曲嘉楹这代人眼中，情况完全不一样，同类人也更多，竞争也更激烈，但同时他们更自信。
所以夏晓蕾老师同意了，她认为让曲嘉楹和流行歌手合作也是好事，能去更大的世界，会有更广阔的天地，人的认识与见解都更宽阔。
“之后我们一起去见服装设计师。”小星开口拉回了曲嘉楹的注意力。
“好的。”曲嘉楹应道。
小星不是唱跳歌手，她不用操心舞台布置和舞蹈设计，但还是要操心服装和化妆，还有音乐编排上的事情，就算是唱之前的作品，也要有些变化。
“时间不早了，去吃饭吧，这附近有一家味道很好的粤菜。”大维说道。
不等向旻他们婉拒，曲嘉楹一口答应下来：“好呀。”
曲嘉楹很好奇小星和大维上次和蔡睿老师都聊了什么，刚才都在忙着交流专辑和音乐节的事情。
大维和蔡睿老师其实观念很接近，他自己也承认：“区别最大的地方不是代际，而是我是创作者，他是指挥家，他再怎么诠释也不能大改，而我可以创造自己的音乐世界。”
“所以在你眼里，我们演奏者的音乐是狭窄的？”曲嘉楹半开玩笑半质问道。
大维举手投降：“果然还记着上次的话，观念是观念，你的演奏无与伦比。”
曲嘉楹被这番恭维的话逗笑。
向旻皱紧眉头盯着大维，他又看向本该同一阵营的乐逸和闫铮，这俩人都很好奇小星和大维的创作。
这不是完全倒戈了吗？！
尤其是乐逸，那么热切地好奇是干什么！
乐逸是真的很开心，他找到了另一种可能性，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不是只有独奏家和音乐老师两条路，回程的路上专门和曲嘉楹说道：“谢谢。”
曲嘉楹轻轻笑道：“我没有做什么。”
乐逸舒展了眉眼，温柔地冲着她微笑。
向旻攥紧了双手，闫铮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见蔡睿老师。”
向旻抚开闫铮的手，硬声道：“不用，我自己会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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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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