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架像小房子一样的镂空髹漆的床上。
他眨眨眼,来不及探究脑中多出来的记忆,一个鲤鱼打滚惊坐起,双眼放光,“啊啊啊啊,这是拔步床?好漂亮啊,不愧是近古时代封建时期婚床的巅峰技艺。”
林欢是蓝星文化爱好者,往日资料上的图片化作眼前实图,可把他激动坏了。
他抚摸着这髹漆彩绘、精雕细琢的拔步床,比抚摸心仪alpha还要痴迷。
“春.宫秘戏、举案齐眉、百子千孙、瓜瓞绵绵……”林欢边瞧边惊呼,对这精雕细琢美轮美奂的拔步床夸了又夸。
下了拔步床,又瞧过床下的碧纱橱和月亮门,一只垂坠的木雕小鸟映入眼帘。
“嘿,这旖旎的小鸟。”
林欢兴奋地嚷嚷,手贱拨弄一下。
见小鸟在空中来回摆动,林欢笑容渐渐变得猥琐。
拔步床檐挂小鸟,这是近古封建时期世家大族的婚床习俗,根据小鸟晃动与否,来判断新婚夫妇是否成事,也方便下人判断能否进去伺候。
他兀自笑了片刻,因为没有可分享可意会的同伴,很快对这小鸟失去兴趣,又兴冲冲地观赏其他古物。
“罗汉床、太师椅、梳妆奁……”
满屋子仿旧古家具,林欢兴奋地上跳下窜,穿梭其间。待各处瞧遍,这偷了蜜似的快乐才稍稍冷却,这时,窗外呜呜咽咽如泣如诉的丝竹管乐声也入了他的耳。
他歪了歪头,视线落到房间内的红绸和贴着的双喜贴字上,满心狐疑,这是婚房吧,外边应该是婚宴礼乐?哪个好人家的婚宴礼乐这么致郁?
他气冲冲地往外走,很是愤怒。
做戏能不能做全套?房间内这么逼真,婚宴礼乐也不能掉链子!
不过,当他手落到大门上,听得外边丝弦管乐越发阴沉凄清,脚尖一转,来到窗边。
他低声自语,“我这是谨慎,先探明敌情,再打有准备的仗。”
绝不是被这礼乐弄得心毛毛的。
窗棂木质,双开拉门,他躲到窗户后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线,凑过去往外瞧。
外边是庭院,碎石子铺成的小径自走廊穿向庭院草坪,又被野草蔓生的庭院草坪遮住路径,一眼瞧去,院子疏于打理,略显荒凉。
与庭院给人感觉不同的是,院子里十分热闹,二十余座大圆桌几乎将整个庭院占满,每个圆桌之上,都坐满了人,他们手持筷子夹菜,交头接耳,言笑晏晏。
圆桌之间站着一名身着暗红色龙褂婚服的男人,正持着小巧的白瓷酒杯一桌桌敬酒,他背对着林欢,不高,约莫一米七五,短发,微微驼背,体态不佳。
圆桌外围,有七八个人手持乐器坐着演奏。
似是察觉到这边动静,新郎、圆桌宾客以及奏乐者齐刷刷地望过来,动作整齐划一,那些背对着林欢坐立的,更是头扭了一百八十度,与他面对着面。
他们朝他笑了一下,白皙面容乍然青黑,眼角落下两道血泪痕,嘴角勾起,牙齿森白,眼白几乎占据整个瞳框。
“我去,什么玩意儿!”林欢唬了一跳,往后一步跳离窗户。
他抚着胸口,盯着那开了道裂缝的窗棂,心神未定。
片刻,他眼含纠结,低声安慰自己,“肯定是我瞧错了,哈哈,一定是我瞧错了,哪有人脑袋长在后背上的,又不是玩具娃娃,头能360度转动。”
他咽咽口水,壮着胆子再次凑向窗户。
毫无防备地,对上一只森寒的全是眼白的眼。
他在往外偷窥的同时,有‘人’透过窗户缝隙,也在偷窥他。
“啊!我屮艸芔茻!”
这下林欢彻底绷不住,嘴里惨叫和国骂连声交叠。
他扭头就跑,跑回拔步床用床被包裹自己,在婚被的安抚下,林欢濒临崩溃的心态慢慢又稳定下来。
日他喵的,我真穿越了啊。
林欢将头埋在被子里,怀疑人生。
之前脑子里多了个一个近古时代现代时期与他同名同姓青年的经历,他以为是在星舰爆炸中将捞回来的大佬给他灌输的,目的是控制他做什么事,只是大佬没估算到,他还保持有自己原本记忆。
谁知,他是真穿到近古时代现代时期。
他就说,他是什么牌面的人,值得有人花那么大代价捞自己?原来真是自己骗自己的,没有人捞他,没有人!
他在那场星舰爆炸中真的死了。
呜呜呜,他怎么就那么倒霉,死了也不安生,被扔到这么个鬼地方。
消化原身的记忆,他知道外边那些东西,叫做鬼,是人死之后的魂魄,一种完全违背星际常识的存在。
按照星际理解,魂魄名为意识,而意识,是不能脱离载体独立存在的,偏这个世界,用鬼来告诉他,你错了,意识是能独立存在的,不仅能独立存在,还能杀人害命。
‘吱呀——’
木门推开发出的声响惊动林欢,他裹紧被子瑟瑟发抖。
他喵的,外边全是鬼,他,一个身娇体弱的omega,原身,一个病弱多年的豪门弃子,两个战力加起来不如半只鹅的废材,怎么鬼口逃生?
“老婆,你在哪呀,快来迎接你的亲亲老公。”
一道低沉欢快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因夹着嗓子故作缠绵深情,听起来有些油腻怪异,像黏糊糊的鼻涕虫强行奸.污耳朵,怪恶心的。
林欢捂着双耳,愈发绝望。
没错,那只新郎鬼是他的死鬼老公,他是被家人卖给这只鬼的活人新娘。
原身真惨啊,比他这孤儿还惨。
他虽是孤儿,但星际福利院待遇好,又有omega保护法,他从小到大并没吃过什么苦,反倒是原身,虽然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人,但爷奶不亲叔伯不爱,明明有爸妈留下来的遗产能活得滋滋润润,结果叔伯以监护人身份霸占他的遗产,让他活得像没钱没财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原身隐忍多年,好不容易找到能掰倒叔伯的把柄,让自己脱离家族掌控,结果还未来得及行动,就被叔伯药翻,直接送到这宅子成为这只鬼的新娘。
那两个老登,真不是个东西。
“老婆,你是在和我玩捉迷藏?真可爱,哥哥陪你玩一玩,嘿嘿嘿。”
油腻的**语调在林欢耳边响起,他恍惚中感觉到,有阴冷的凉风透过龙凤绣被落到他耳边吹啊吹。
随着阴风一道而来的,还有近乎实质的黏腻视线,如密不透风的玻璃罩子将他笼在其中,无处可逃。
呜呜,太可怕了。
怎么办怎么办?
林欢怜爱地抱紧自己,不断翻阅青年记忆,试图找到对付鬼的方法。
只是原身虽然从一些资料上得知对付鬼的方法,但他一普通人,又没渠道又没能力获得,能有什么办法?
一只冰冷的手隔着薄薄的婚被搭在他肩膀上,更有实质的重量落到他身侧,林欢推测,是他那死鬼老公隔着薄被依偎着他。
啊啊啊啊,忍不了了。
林欢被恶心得够呛,顾不得对鬼的害怕,一把掀开被子裹住那只鬼往外一推,自己手慌脚乱地往拔步床外逃。
“嘿嘿,老婆,别跑啊,亲一个,么啊~”
身着龙褂的新郎鬼很快掀开被子,脚跟提起,从床上飘了下来,几乎是眨眼间落到林欢身侧,撅着一张嘴亲向林欢侧脸。
“啊啊啊啊,滚啊!”
林欢反应很快,身子后仰,抬手就是一巴掌。
无事发生。
林欢的巴掌穿过鬼新郎的脑袋,拍了个寂寞。
林欢看看自己的巴掌,又看看鬼新郎,再看看自己的巴掌,这下是真害怕起来。
呜呜呜,鬼真的没有实体,原身记忆都是真的。
他不敢再怀半点侥幸。
鬼新郎虽然没受到伤害,但林欢这举动激怒了他,他望着林欢,阴恻恻地开口,“老婆,你不乖,我生气了。”
林欢后退几步,绕到八仙桌对面,警惕地望着他。
鬼新郎周身鬼气暴涨,本来虚无的透明被鬼气晕染成一片黑雾,黑雾之中的鬼新郎,瞬间变了模样。
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刹那间肤底青灰,鲜血敷面,不见瞳仁的双眼,瞪得老大。
他抬手,还算纤长的手指指尖,长出尖尖的长长的黑色指甲,像是在毒汁里浸没了几百年,泛着歹毒不详的光。
“我去!”
林欢惊呼一声,想掀起八仙桌挡住那尖指甲,但手放到八仙桌上时,意识到这是古物,没能舍得,就这么犹豫瞬间,新郎鬼嘿嘿冷笑,从八仙桌上横飞,尖尖指甲伴随鬼气迫近林欢脖子。
鬼新郎速度太快,林欢只来得及闭眼,等待死亡降临。
他暗想,等他变成鬼,一定要让这死鬼老公好看!
“嘿嘿嘿——”
鬼新郎森森鬼气化作的长指甲触及林欢脖子,刹那间林欢脖间一片寒凉,好似有无数阴冷寒意若灵活的虫顺着肌肤钻入体内。
这种感觉让他瘆得慌,恐惧之下,他身上收敛得很好的信息素失控,好似开闸的洪水外泄,以他为中心,四处蔓延。
直面信息素冲击,鬼新郎像放了鬼气的气球,啪叽一声,倒在八仙桌上。
静。
寂静。
林欢呆在一片寂静中,没等来疼痛和死亡,好奇又害怕地睁开一只眼。
八仙桌上,鬼新郎鬼相依旧骇人,但身形虚幻,好似稀薄的白雾,被风一吹就会散去。
林欢睁开另一只眼,狐疑地盯着鬼新郎。
死鬼老公这是怎么了?
死鬼老公对上他的视线,眼神躲躲闪闪,身形也似毛毛虫,咕噜咕噜地蠕动后退。
林欢福灵心至,试探地朝死鬼老公扬起一巴掌。
鬼新郎支起上半身想要躲避,又虚弱地趴回八仙桌,被林欢那力道不大的巴掌拍中,身形轻飘飘的倒飞了出去。
林欢看看自己的巴掌,又看看死鬼老公,又看看自己巴掌,顿时支棱起来了。
既然这样,他是不是可以?
桀桀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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