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徐弘简今日出门晚,乘车离府时,长街上已是人声喧闹。

马车徐徐驶过长街,往城南而去。

先前在朝宁院中面对苏苏的些微慌乱逐渐淡去,徐弘简重又思虑起眼前亟待处置的公务。

每年入夏,刑部与大理寺便要着手重审狱中重犯,一些地方上没能厘清的要事也要在那时一并商议解决。此时才二月初,这时候刑部的公务与年中年尾时比起来,算得上一年里少有的轻松。

平常百姓过日子,少有与刑狱有牵涉的。粗略翻阅历朝律法,其中书写最多、刑罚最重的总是些稀罕之事。简单说来,就是些平头百姓没胆子去犯的扰乱朝纲的罪名,但这些事一出,总会一传十十传百地广为人知。一些隐匿在律例中的紧要条文,却是无人问津。

自皇上登基以来,勤勉为政,励精图治。在这十余年里,已经撤换了大量官员,把更多的有才之士放到了合适的位置上去。可皇上摆明了不欲止步于此,他下旨命令白郁南并其他一众官员筹备修改律法,显是有肃清朝政的想法。

因为此事,刑部与大理寺近来处理各类案件都分外谨慎。

京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以往有什么摆不平的矛盾,居中的官员说些好话也就给糊弄过去了。在这个紧要关头,哪怕是一桩小事,被人揪住错,摆到朝堂上议论起来,都不知会引起何等变革。

今日要办的,就是一件年前搁置至今的小案件。

徐弘简到时,各方人马都到齐了。

有几个管事模样的人蔫头耷脑地立在门外,他们见到徐弘简自马车上下来,眼睛亮了亮,随即看到李季朝徐弘简走去,才又叹口气,转头凑在一起小声商量应对的法子。

李季过来,跟徐弘简并肩朝里走,一边说话。

“你说他们几个可笑不可笑,我一大早到了,他们还以为我是他们主人家找来的靠山,给我又是端茶送水又是说好话。他们认识的小吏来了,才知道我是谁。真以为还是十几年前呢,罔顾法纪,满脑子都是徇私循情。”

徐弘简又往门口一群人那儿看了眼,问道:“问到哪一步了?”

李季凝神想了片刻,又笑开:“还用管这些?案情简单明了,扫一眼卷宗就清楚了。唯一还需耗神的,就是在这儿守着,听他们扯皮。”

李季也没怎么见过今日这般情景,他把今早发生的闹剧细细说给徐弘简,等到了里间落座,丫鬟上了两盏茶,他仍在神采飞扬地继续陈说。

徐弘简抿了口清茶,见李季终于讲完话,才问:“大理寺把这事交到刑部手里,来交接的人可有提过,白郁南留了什么话?”

李季闻言,面上显出些许正色,回道:“他说是让我们留意秦济。”

顿了顿,又补充:“秦济委托其中一家运送货物,和这两家生出争端的事由关系不大。”

秦家势小,但这一辈子弟出了秦济这么一个翩翩公子,在京中高门圈子当中颇有美名。但秦济身上最惹人眼的,却是他和赵家的关系。赵秦两家姻亲往来不断,据说赵家家主对秦济很是看重,有意择他为婿。

正说着,门口就有一素衣仆从弓着腰引人进来。

“秦公子,这边请。”

秦济着玄色衣衫,面上带着笑,进屋一见人,便拱了拱手:“徐大人。李大人。”

李季换了脸色,也含笑应对:“秦公子何必跑这一趟。他们两家生了嫌隙,要我们主持公道,这事也快办完了。你本不必特地过来。若有什么要紧的事夹在里面,你找人问小吏取一份文书看一看,也是可行的。”

秦济朝李季侧后方的徐弘简投去目光,又收回来,他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两分歉意。

“终究是底下的人办事不力,给你们添了麻烦。这一趟还是该来的,同大人们禀明详情,才不会又生出些不必要的乱子。”

徐弘简静静地在旁侧听他们说话。

一个衙役拿着册子进门,扫了眼屋里情形,便埋头朝徐弘简走过来。

他走到一半,才想起徐弘简手臂有伤,还没好透,只能转身挪到李季身边,放低声音道:“请李大人过目。”

李季朝秦济笑了下,从衙役手中接过册子翻看起来。

秦济立在原处,也不退出去。他又向徐弘简看过去,过了片刻,开口问道:“徐大人的伤恢复得可好,近来事忙,我才知道伤了徐大人的恶徒竟在秦家待过。听闻此事,秦某心中有愧。”

徐弘简放下茶盏:“当日我受伤并不重,恰好二婶在附近识有相熟的大夫,不久便包扎好了伤口。秦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秦济续道:“此前我见过徐大公子,他身边也总有三四位随从跟着身边。徐大人醉心公务,一馈十起,在这些小事上还需多加小心啊。”

过了须臾,秦济像是忽然想起徐弘简不过是庶子,转而说起别的事:“其他事上秦某帮不上什么,但秦家开的善济堂,里面坐诊的大夫都有些真本事。徐大人如有需要,谴人去善济堂说一声,晚些时候便有人到府上去。”

徐弘简垂眸敛住神色,淡声道:“多谢秦公子美意。”

待送走秦济,把这方诸事料理完毕,已过去一个时辰。

李季从桌前站起,活动活动微僵的脖子,叫住徐弘简:“跟我一块儿走走。我家夫人说了,得空要多走动走动,不然过不了几年就有老毛病了。”

说到后面,李季咳了声,把夫人剩下那半句“马上就比不过年轻男子”给咽了下去。

相较于徐府,此时所在之处离慈济寺更近,徐弘简方才想到这点,便想出去找青木,让他谴人去慈济寺清扫院落。

李季叫住他,徐弘简才反应过来,这等小事,郑嬷嬷应当处理好了,便停在门前。

早前的那些管事已经走了,园子里空荡荡的,阳光正好,仅有几个衙役在远处搬着箱子进进出出。

两人还没走出多远,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匆匆行来,扬声叫住他们二人。

李季回头一看,笑道:“好啊,你看你这衣裳皱成什么样了。我们俩帮着把你的事也都办好了,你倒逍遥自在,这是从哪个小娘子那儿过来的?”

郑驰闻言一愣,继而苦笑道:“哪有什么小娘子。我今日和堂兄一道去探望伯母,被她轰出来了。来回走了段山路,才这般模样。”

郑驰在他们跟前提过一两次,徐弘简大致知道郑驰堂兄,即永宁侯世子与他母亲近来有些争执,但并不清楚确切的情形。

见郑驰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徐弘简出声询问:“其中可有什么难处?”

郑驰愁眉不展,他堂兄郑临的事在侯府已经人人皆知,对他们二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不娶无子。伯母操心的左不过他成家立业这些事。只是我这堂兄,在婚事上有些艰难……实则是伯母遇上了阻碍。”

“她相看的宴会都办了好几场,没给堂兄定下亲事,反而从中说和,凑成了几对佳偶。眼看着他二十五的生辰就快到了,伯母心中存了气,前些天就住到慈济寺去了。还放了话,说堂兄他一日不定亲,她便一日不回。”

徐弘简在与母亲的相处中,从未有过这样的矛盾,有些琢磨不透。

见郑驰如此忧急,他出言宽慰:“慈济寺佛山宝地,侯夫人在那儿待上一段日子,同大师倾吐诉说过后,大概也就消气了。”

郑驰却没有放松,脸上现出更难看的表情,闷声道:“伯母说她在侯府也盼不来孙儿,不如就在慈济寺敲敲木鱼,兴许能先给我们这些堂兄弟祈来好姻缘。”

李季屈肘碰了碰徐弘简,对徐弘简说道:“你是真不明白?徐大夫人是去还愿礼佛,可不是每家长辈和年轻妇人都像徐大夫人一样的。要去散心,或是干脆眼不见为净,何不选一个城外的别庄远远住着。”

李季又看了眼郑驰,续道:“依我看,侯夫人这还是留了一手。把他们赶出来都算轻的,要是世子再不让步,侯夫人恐怕是要开始跟着高僧苦修了。”

郑驰长长叹出一口气。李季所说确实是他最担心的一点。

徐弘简不通内宅之事,李季说得这些,于他而言都算新鲜之事。

想起苏苏,徐弘简心中一动,便问:“那年轻娘子去呢,又是因为什么?”

李季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答道:“哪有没上年纪的小娘子喜欢往寺庙里去。嗯,待嫁的姑娘备嫁忙得脚不沾地。刚成亲的新妇更是不可能了,才过门的几个月最是如胶似漆,最多去拜拜送子观音。”

“不过我外祖家倒是有过这类事。先前在府里的通房得罪了新夫人,第二日就被送到孤庙里去了。”

徐弘简蹙了蹙眉。

郑驰见李季仿佛样样都懂,不由道:“你快与我堂兄认识认识。帮我劝劝他,要真成了,你就是永宁侯府的大恩人。”

李季余光瞥了徐弘简一眼:“咳,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别一声不响地把人给气到寺庙里去了。那多不好。”

郑驰恨不得紧紧握住李季的手,忍了忍只在李季肩上拍了下,叹息道:“堂兄他也是真倔,你说得多对,不想定亲总是有别的法子拖延一二,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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