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女蹲在炼丹炉前,杏眼清亮,像是盛着两汪山涧泉水,乌发如云挽成双髻,腕上戴着一对白玉镯子,双手托腮,红眸盯着炉底跳动的灵火,像是三月里带着露水的梨花。
“再加一点应该没事吧……就一点点。”她小声嘟囔着,从袖中摸出一包五颜六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往炉子里倒。
“箬箬!”门外传来药房长老的喊声,“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找你找的要疯了?”
“我、我什么也没干!”她手一抖,整包粉末“哗啦”全撒了进去,炉火“轰”地窜起三丈高,火舌舔上房梁,整个炼丹房瞬间被映照得通红。苏箬箬后退了两步,冲药堂长老尴尬一笑:“……好像加多了?”
下一秒——
“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云霄,炼丹房的房顶被炸飞二里地,滚滚黑烟冲天而起,无数丹药残渣如天女散花般飞溅,路过的弟子身上都沾满了灰。
黑烟散去,炼丹房已是一片狼藉。
“咳咳咳……”苏箬箬灰头灰脸地从一堆药材残渣里爬出来,发髻散乱,白玉镯子沾满了灰,她眨了眨眼,睫毛上挂着的半片烧焦灵芝掉下来。
“苏!箬!箬!”
药房长老的咆哮声震得瓦砾簌簌掉落。烟尘中冲出一个灰头土脸的老者,胡子被炸成了卷毛,衣袍下面还冒着烟。他颤抖着手指指向少女:“这是你本月第四次炸炉了!”
“这次必须严惩!”药房长老拎着苏箬箬的后衣领,像提溜一只闯祸的小猫崽,怒气冲冲地闯进大殿。
苏箬箬双脚离地,晃荡着沾满药灰的绣花鞋,脸上挂着几道黑印子,冲殿内众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哎呦喂!”林夫人第一个冲过来,手忙脚乱地接住她,“伤着没有?让阿娘看看!”
苏箬箬扑进林夫人怀里,眼泪说掉就掉,她抽泣着说:“阿娘……箬箬知道错了……”偷偷冲药房长老露出一个坏笑,“李长老好凶……”
“不就是炸个药房吗。”镜花长老掏出手帕给她擦脸,转头瞪药房长老,“孩子还小,你凶什么凶?”
药房长老气得胡子直翘,指着苏箬箬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们就惯着她吧!迟早整个宗门都要被她拆了!”
苏箬箬缩在林夫人怀里,红眸湿漉漉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试试新配方……”
“新配方?!”药房长老陡然拔高,“你从哪里知道的新配方需要那么多火灵砂?!”
镜花长老轻咳一声,打圆场道:“箬箬也是好学……”
“好学?!”药房长老怒极反笑,“她上回好学,把大笑散放进饭堂,全门派笑了三天三夜!”
苏箬箬一听不乐意了:“那个效果挺好的!大家都说心情舒畅了!”
“都笑到脱力了!”药堂长老咆哮。
林夫人心疼地搂紧女儿:“她还小嘛……”
眼见药堂长老要气晕过去,苏明远终于开口了:“箬箬,不许再胡闹了。”
“爹爹……我没胡闹。”
苏明远叹了口气:“这次就不罚你了,一年之后内门大选,你从现在开始给我好好练剑,进不了内门你就等着扫饭堂吧。”
苏箬箬撇了撇嘴:“知道了……”
次日,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外门弟子已经在演武场列队站定。苏箬箬揉着惺忪睡眼,慢悠悠地挪到最后一排,身旁是个圆脸小姑娘,长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仿佛两颗浸在清水里的黑宝石,正偷偷往嘴里塞桂花糕。
“早啊,新来的?我叫云絮昭。”小姑娘见苏箬箬来了,立刻把手背到身后,却藏不住嘴角的糖霜。
“早……”苏箬箬打了个哈欠,突然凑近嗅了嗅,嗅到糕香,眸光倏亮:“你吃桂花糕了?给我尝尝。”
云絮昭护住糕点:“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苏箬箬满眼都是糕点,一把抢走桂花糕,塞进嘴里大口嚼起来,含糊不清地说:“吃完再告诉你。”
“你——”小姑娘又急又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哎哎哎!你别哭!”苏箬箬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我娘做的梅花酥,比桂花糕好吃!”
云絮昭抽着鼻子接过,破涕为笑:“那这次就原谅你了。”
两个人吃的正起劲,丝毫没注意到教习长老盯着她俩。
“苏箬箬!云絮昭!”教习长老的怒喝声惊得苏箬箬差点被噎住,桂花糕的碎屑从嘴角簌簌落下。
云絮昭反应极快,立刻挺直腰板站好,还不忘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你们两个——”长老的声音拖得极长,手指点了点她们的方向,“演武场上偷吃零嘴,成何体统?”
苏箬箬嘴里还塞着半块桂花糕,含糊不清地狡辩:“长老,我们这是补充体力,待会练剑才有力气。”
“那体力补充完了吧?苏箬箬,挥剑三百下!现在!”
“凭什么只罚我?”苏箬箬瞪圆了眼睛,指着身旁的云絮昭,“她也吃了!”
教习长老冷笑一声:“她每次都是外门第一!你是吗?你天天旷课就算了!好不容易来一次就是来吃糕点的?!”
演武场顿时响起一阵窃笑声。苏箬箬涨红了脸,手指紧紧攥住衣角。她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云絮昭,只见那圆脸小姑娘低着头,嘴角却微微上扬,小声和她说:“对不起啊苏箬箬,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你的名字。”
“快点!”教习长老一甩袖袍,“其他人继续晨练!”
“三百下就三百下!”苏箬箬咬牙切齿地挥剑,双髻随着动作晃动,“哼,这破剑丑死了,根本配不上我!”
第三十下时,剑刃擦过她的耳侧,在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殷红的血珠从伤口处流出。苏箬箬“啊”地一声丢了剑,捂着伤口开始掉眼泪:“疼死了!我要告诉爹爹你们虐待我!”
云絮昭下意识想上前,却被长老抬手制止。
教习长老枯皱的手掌微微发颤,眼底掠过一丝疼惜,但还是狠下心来,冷声道:“把剑拿起来,重新开始。”
苏箬箬不情不愿地重新握剑,泪水在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她胡乱挥剑,剑影凌乱如残星,引得周遭嗤笑渐起,她哪受过这种委屈,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长老,我也有错,剩下的惩罚我替她做了。”
云絮昭的声音在喧闹中格外清晰,她把剑从苏箬箬手中夺过来稳稳握在手心。略显稚气的脸格外认真,动作利落如风,剑刃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一招一式皆准确无误。三百下剑舞如行云流水,衣袂翻飞间竟不见半分疲态,普通的木剑竟泛起青芒。苏箬箬怔怔望着她,耳畔是剑风呼啸与晨练弟子们逐渐噤声的惊叹。
最后一式收势,少女的鬓角沁出细汗,呼吸却不乱分毫。
演武场寂静如死,连教习长老的睫羽都颤了颤,苏箬箬的泪痕还挂在脸颊,却觉得喉头一团炽热的酸涩。
木剑落地的脆响惊醒了众人,云絮昭擦去额头细汗,凑近苏箬箬小声说:“我还想吃梅花酥。”
苏箬箬破涕为笑,刚想点头,却见长老正盯着她们。两人立刻站直,异口同声:“弟子知错!”
教习长老叹了口气:“行了,赶紧处理伤口去吧。”
云絮昭拉着苏箬箬往医阁疾走。
晨风略过回廊,吹散了苏箬箬颊边未干的泪痕,光影斑驳,两人身影渐融于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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