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裴子谦默默地把刻着菜单的木板收了回去，问她想吃甜的还是辣的。
桑青青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眼神回落到他身上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我想吃胡萝卜。”
“我看看。”
裴子谦愣了愣，待久了都忘记她其实是一只小兔妖了，看来最喜欢的还是胡萝卜。看到桑青青的那抹不好意思，摆了摆手，仔细地看过菜单，却发现基本上都是荤菜，素菜只有两三种。
“这里没有胡萝卜。要不要去别的店。”
桑青青摇头：“算了，我感觉这里挺好的。”
既然自己又看不懂，又没有她爱吃的胡萝卜，她就把选择的机会全都留给了裴子谦，跟裴子谦说自己什么都可以尝试。
“虽然我是素食动物，但是既然修成了人形，那当然是什么也吃的。”只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罢了。
不过，她想到家里的兄弟姐妹好像都很爱人类的餐馆，心里想：既然大家都喜欢，那我应该也会喜欢上的吧。
等处理完点菜难题以后，桑青青突然想到了什么，屁股半点不离凳子地搬起凳子小心地挪到裴子谦身边。
裴子谦侧头看她，虽然还不太习惯这样地靠近，却还是默许了她的行为。只是稍稍往远离桑青青的方向倾了倾身体，以一种仰着且手肘撑在桌面上，指骨抵着下巴的方式好整以暇地看她。
“对了，我们的魔主怎么如此神出鬼没，我总来没见过他。”桑青青表情夸张地询问道。
裴子谦看着她活泼可爱的表情，不禁被感染得也噙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而眼底却是似笑非笑的，容易让人感到有距离感。
桑青青没发现这些，待在裴子谦身边用两只小小的纤细的手扒住了桌子，脑袋放得低低的，脸却仰得很高，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望着裴子谦。
真真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兔子精啊。裴子谦笑着叹了口气，真不忍心骗她，可是从一开始骗了，索性一骗到底吧。
“魔主很忙，也不经常待在精魔门中。”
不常呆在精魔门是事实，很忙却不是，其实每天都闲得发霉。
“哦。”天真的兔子精相信了他花十秒编出的谎言。
“那，魔主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会做很多事情的，我可以一件一件地展示给他看，还有还有，我还会……”她仰头思考，“跑腿，做美食，我还可以陪魔主聊天。”
“聊天？”裴子谦挑了挑眉。
她现在已经聊着了啊。
“是啊，反正，虽然我只是一只兔子精，但我也是很有用的兔子精啊。”桑青青惆怅地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又看起来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的。
裴子谦以为她真的在难过，伸出了一只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强制她转过脑袋看着自己。
“简直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裴子谦张了张嘴，刚想讲话又被桑青青抢了话头。
“不过，我觉得只要我努力工作，魔主一定会发现我的闪光点的。”一下子又变得神采奕奕。
裴子谦摇了摇头，原来自己根本没有安慰她的必要啊，她自己一下子就能把自己哄好了。
“为什么一定要见魔主呢？”
安静了一会儿，裴子谦在桑青青拿着筷子一顿猛戳研究的时候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桑青青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因为，我娘说我没有大本事，就是能力总还是不够那些妖怪那么厉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最厉害的人开心了，这样我的月钱才能上涨。”
裴子谦沉吟半晌后，小声问道：“你娘为什么说这个。”
“因为在我家，我娘就是最头头的那个人啊，她想让我哄她开心嘛。”桑青青理所当然地说道，眼尾弯弯翘起，有种得意的小俏皮。
裴子谦不赞同道：“可是精魔门不是你家，万一魔主不是个好人呢？”
“你……”桑青青一点即通，马上懂了他的意思，半点没有扭捏地戳穿了他的委婉，“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傻的，看不出别人是好是坏。”
裴子谦的面上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不是的。”他立即反驳。
“其实我看人还是很准的，因为精魔门中的所有妖魔都是很好的，他们跟外面那些横行霸道的妖魔不一样，虽然偶尔喜欢逗我，有些看起来不太和善，但大家都是很讲规矩的妖魔。能让大家有这么大变化的，肯定只有那个久未谋面的魔主了。”
“尽管从未见过，我也觉得他一定是一位好魔。”
裴子谦没想到她观察还是很仔细的，一时有些刮目相看。
“但是魔主不是魔，魔主是人。”他淡淡地纠正桑青青的错误。
“诶？是吗？”桑青青惊讶。
“你不喜欢人吗？怎么这么惊讶。”裴子谦的语气更淡了。
桑青青还沉浸在自己的惊讶之中，没注意到裴子谦的冷淡，自顾自地说：“那他为什么叫魔主？”
裴子谦默默地将脑袋侧回远离桑青青的那一边，下一秒，桑青青哭笑不得的话更加顺利地从他耳边传入。
“那他应该叫人主不是吗？”
桑青青看裴子谦不看自己，还戳了戳他的脊梁骨。
“这个……”裴子谦缓缓转过头，想解释，另一边，端着菜的伙计已经走到桌子旁边了。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一下子抓住了桑青青的眼球，裴子谦想，她现在应该也听不进耳，便噤了声。
“闻起来好香啊。”
桑青青把鼻子凑在盘子隔壁大大的吸了一口。
“口水别掉进去了。”裴子谦默默揪着她后颈的衣服，不让她把整个脸给埋进去。
桑青青不好意思地回头看裴子谦，鼻尖已经沾上了一点糖醋排骨的酱汁。裴子谦拿她没办法，伸长手臂给她抽了张纸巾，却不想，一转头的功夫，桑青青已经吃上了。
还是用手抓着吃的。
周围的食客顿时被吸引来了目光。
“我怎么了吗？”
顺便变成众目焦点的桑青青不明所以，呆呆地看向裴子谦。原先只沾在鼻尖的酱汁已经蔓延到了整块脸颊，裴子谦手上拿着一张纸巾，好像有点形单影薄。
裴子谦转头想再抽几张纸巾，为了防止桑青青趁他没注意的时候偷吃，他还腾出一只手抓住了桑青青后颈的衣服。
对她使一些人类的虚礼好像会比较费劲。
转过头来的时候，桑青青没了刚刚的活泼样子，咬着嘴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事。”裴子谦示意桑青青跟自己一样仰起头来，等桑青青仰起头以后，他三下五除二快速地擦干净了桑青青脸上的酱汁。
他不转头，桑青青也迟迟不敢转。
裴子谦侧过脸，扫了一圈那群看热闹的人，他们瞬间就“知礼节”地收回了冒犯的视线，这下桑青青才敢跟着一起面向餐桌，她这才发现大家都拿着筷子端庄优雅地吃着，而自己像个异类一样。
“我会不会让你很难堪。”她垂头丧气地说。
“怎么会，我又不认识他们。”裴子谦给了她否定的答案，她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吃吧。”
他本意是不想束缚桑青青的天性，毕竟她没有学过怎么使用筷子。婴儿学如何吃饭都要十天半个月，哪是那么容易速成的。
与他所想不同的是，桑青青盯着使用筷子的人看了一会儿，就坚定地拿起了筷子。
虽然一个排骨也没夹起来。
“用手吃也没关系。”
“不行。”桑青青坚持地摇头，“我不想让别人这样看着我们，主要是，你本来就是人啊，因为我的原因才被投以这样无礼的视线……”
“诶……”桑青青愣了愣，发现夹着的肉像是有了生命一样飘起来，她只需要假惺惺地夹着这块肉做个动作就可以吃到了。
这点小插曲，在桑青青那里没多久就算是过去了，不一会儿，她的腮帮子就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裴子谦在旁边替她斟茶倒水。
“慢点吃。”
桑青青狼吞虎咽的时候，他在一旁提醒。
在桑青青把食物扫荡完毕，连碗壁都干干净净以后，她拍着慢慢涨大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肚子瞬间消了下去，一点吃了很多的痕迹也没有了。
正打算走的时候，楼上的木板吱呀作响，一群伙计抬着一样裹了红布的东西下来。
他们一步一步走得沉重，可见抬的东西不轻。
桑青青看到这一幕，默默地坐回椅子上。裴子谦瞟她鬼鬼祟祟的动作一眼，勾了勾嘴角，跟着一起坐了回去。
“今天，我们在座的一贵人猎了这头野猪，沉甸甸的，在座诸位可算是不仅能大饱眼福，还能大饱口福。”
掌柜的声音油腻腻的像糊了层猪油一样，尤为响亮，传到了酒家的各个角落。
“野猪？”桑青青心里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体型的野猪，怕是已经修成人形了。
“子谦……”她悄悄地扯了扯裴子谦的衣袖，“那是成形的妖怪啊。”
此时裴子谦已经沉下了眼睫:“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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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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