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两人再次出发。这天早上,他们第二次遇到因塌陷发生改变的山路,只能再次绕路。绕了好久,重新回到较为安全的道路上,想起一路所见,温承道:“路上似乎很少有山洞。”
薛映蹭在他的后背上,点了点头:“九凤山虽是群山连绵,但并不是每座山都是山石筑基而成,有的山多是土,本就不牢固。这类土山就算是有山洞,几次雨季之后也会坍塌。我们这两日走过的路多是如此。”
“再往前走,似乎山石多一些,那里是不是有山洞?”温承问道。
“有的。”薛映继续点头。
“那我们怎么走才能在山洞里歇下?”温承大步迈过脚下的山石。
“不太好找。”因着晃动,薛映下意识将温承抱得更牢了些,“山洞很容易积蓄瘴气,故而进山的人除了十分熟悉路径的,没几个人敢轻易进山洞。”
原来如此,怪不得先前李二领路,也很少带人住进山洞。温承见这座山比目前展露出来的更加危险,心里警惕更甚。
“那能否寻到背风的地方?”温承又问。
薛映想起自己怕冷缩在温承怀里睡去的夜晚,不难明白温承的目的,头埋得更低了些,道:“可以的。”
温承便道:“那劳烦你继续指路。”
此举明明是为着薛映,温承偏生又将话说得这般客气,这让薛映不太好意思:“你不用这么客气。”
“嗯?”温承尾音上扬。
他并没有说多余的话,也无甚调侃的意思,但全部的意思又凝在一个字音里,薛映怕自己想多了,便没再言语,专心琢磨路径,想了一会儿,说道:“往左走吧。”
薛映的下巴轻轻蹭在温承的肩膀上,一路上几乎是凑在他的耳边说话,故而声音很轻。温承答应着,又将人往上背了背,继续稳稳地走着。
到了中午,温承在溪流旁边停下,打算与薛映略坐一会儿。中午他们吃的不再只是果子,还有烤好的小芋头,虽是凉了,但不再那般单调。
薛映本来打算自己剥,却都被温承接了过去,“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洗手不方便。”温承手上的动作很快。
虽说温承每次喂水给自己的时候都会另掬一次水用来洗手,可总是些麻烦,薛映只得缩回手。
吃过温承亲手剥皮的芋头后,两人再次向前进发,到傍晚时分,在薛映的指点下他们停留在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温承重又布置完陷阱,架起了火堆,与薛映一起吃着东西。正烤着火,发觉不远处有微光闪动。
薛映见状,担心追捕他们的人追了上来,脸色不由一变。温承坐在一旁,轻轻按了下他的肩膀,道:“这光漂浮的轨迹变化很快,并不像是人用的火把,许是萤火虫。”
薛映闻言冷静下来,仔细看了看,半空中漂浮的光点似与温承所说,松了口气分析道:“应当不是萤火虫,像是山林里的一种蜜蜂,按道理说此时已经歇了,不知被什么引了过来。”
每天晚上择定休息的地方后,温承都会在附近走一圈,不止是为了捡柴火摘果子,尤为重要的便是看附近有无隐藏的危险。
无论是追捕者的踪迹还是隐藏的陷阱,都需要认真检查才能发现端倪。他记起了自己下午留意到的东西,拾起刀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与自己的猜测吻合。
薛映见他提刀,心里原是一紧,又瞧见他转过身,朝自己问道:“你以前见过昙花么?”
“昙花?”薛映明白过来,“前面的昙花要开了?”
温承朝他点了下头。
“怪不得蜜蜂都往那里飞,若是白天,他们倒采不着昙花蜜。”薛映想起那些光点,又道,“我听他们说,山里长得昙花与外面的昙花不同,花瓣上面会有萤光。”
“那我们过去瞧一瞧。”温承伸出手,示意他拉住自己。
薛映没有多想,握住了温承的手,被一把拽了起来。走到昙花不远处,薛映终于可以一睹全貌,数十株昙花尚且合拢着花瓣,已然在闪着微光,能看出很快便要盛放。
“没想到古人常说昙花一现,今夜我们竟然有缘见到了。”薛映低声喃喃。
见他感兴趣,温承便道:“你喜欢赏花?”
“我曾经想养过花。”薛映说出消失在过去的计划。
“那为何没有养?”温承问道。
薛映虽住在父母留下的院落中,可叔叔婶婶家中人口多,他只能住在一间不大的屋舍,有一阵子他觉得很孤寂,便想有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株花一棵草也是好的,可房间里大半的地方都堆着正在晾晒中的药材,并没有空余让他种植花草。过去的岁月本就不可追回,薛映不想回忆旧年的伤心事,含混答道:“家里没有空余的地方,便没有种。”
“你和你的父母关系如何?”温承问道。
薛映忽得哑声,略微迟疑后,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眼神飘忽了下,正好看见昙花绽放,他忙道:“它开了。”说着,他眼错不见地盯着昙花,望着雪白色的花瓣刹那间舒展开来,花瓣上泛着莹莹微光,边缘被月光晕染至几乎透明,看上去霎是好看。
温承并没有移开投注在薛映脸上的视线,他发觉刚才的问题应当是戳到了薛映不想提及的事情。他原是犹豫着想要将话题引开,恰好此时昙花绽放,他看见薛映眼睛因惊喜而泛起神采,本就生得好看的脸庞在一瞬间变得明艳生动。不再像先前那般时常低垂着眼睛,总是小心翼翼地掩藏着忧虑。
“真的好漂亮啊。”薛映叹道,“从前见书里讲它似皑皑白雪,可我也没有见过雪,只能空想它绽放时的模样。”
听到薛映雀跃的嗓音,温承想起年少念书时听到的典故,像是怕打破安宁的氛围,他轻声说道:“昙花还有一个名字,被称为月下美人。”
“这名字很衬它,今晚正好有月亮。”薛映说话间侧过头看了一眼温承,二人正好对视。他蓦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因着他搭靠在温承的胳膊上,两人稍有动作都会被彼此发现。自花开伊始,温承似乎压根没有转过头去,而是一直在看着自己。
温承并没有因薛映看向自己而躲开视线,及至他看到薛映的耳廓渐渐泛红,方才转过头去,望向那株盛放的昙花,旋即“嗯”了一声,似是在回应薛映方才的话。
薛映感受到气氛似乎变得不可捉摸,已是没有了观花的心情,眼睛依旧望向昙花,实则空无一物。他正觉得难捱,想着装一下腿疼回去,又怕温承半夜去寻药草,正犹豫着,他忽然听到“吱呀”一声,好像是有东西落进了陷阱里。
“快过去瞧瞧,小心它跑了。”薛映寻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忙催促道。
温承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很低,若不是两人靠的近,身边人都不会听到。薛映不禁疑心温承瞧破了自己的掩饰,干巴巴地说道:“真的会跑的,不骗你。”
“好,不能让它跑了。”温承答应着,像是在哄孩子般,随后他慢慢扶着薛映,将人扶回了先前休息的地方,等到安置好了,方才不慌不忙地去看落入陷阱的猎物。
火堆旁只剩了薛映一个人,独处的环境让他慢慢冷静下来,他终于可以细想刚才的事情,可只要稍微一想,他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心里困惑,好像刚才不止是他,温承的反应也不似从前那般,究竟是差别在哪里呢?他不敢细想,伸出手捂了捂发烫的脸。
等温承收拾完皮毛之后,见到的便是以手掩面的薛映。“若是困了,便睡吧。”
薛映忙抬起头,他今天并不想早睡。他看了看头顶的月亮,知道天已经很晚了,便道:“今晚你先睡。”
“没事,我并不觉得累。”温承没有答应。
薛映很坚持:“不行,你要是不睡,我也不睡了。”
温承见他小脸开始绷紧,知道他的态度虽然很坚决,可心里在紧张。他不想让薛映面对自己是总是小心翼翼,便没再拒绝,躺下来休息。
薛映便屏住呼吸,默默地等了一会儿,似乎听见温承的呼吸声变得迟缓,意识到他真的睡着了。薛映松了口气,这两天被温承一路背着,难免会担心他累着,眼下总算是在休息了。
从前与旁人进山的时候,薛映是守过夜的,于是他观察了一圈附近,又低下头看着火堆,适当地添了柴火,而后又抬起头观察起四周,他希望自己能守好这个夜晚,不要出岔子,搅扰到温承休息。
眺望着附近许久之后,薛映还是没有忍住,看向了温承。睡梦中的温承眉眼依旧锋利,可没有醒着时那样气势迫人。这样难得的机会让薛映终于可以仔细观察,他猜测温承约莫三十岁上下,比自己大些。
端王成名多年,听说治下严格,其亲卫更是千里挑一的人物。温承能做端王的亲信,想是经历过许多事情,怪不得看上去比常人更加沉稳从容。
薛映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观察起附近有无异常之处。风向慢慢发生了改变,他再次闻到了昙花绽放的香味,猜测附近应当不只有一丛,可惜这次没法过去赏花。不过今天能看过一次,便很好了,薛映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微小的失落感消失不见。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低头观察起温承。
这样交替下来,薛映丝毫不觉得守夜无聊,反而觉得很有意思。眼瞧着夜将要过半,薛映同样不打算叫温承起来,而是打算自己守满整个夜晚。
安静的四周让薛映胆子大了起来,不再像一开始时悄悄地观察温承,而是凑得近了些。一想到再过几日便要分开,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离得更近一点,将人记得仔细些。
就这般看着看着,薛映看见温承睁开了眼睛,正看着自己。
薛映猛地坐直了身体,声音难掩惊愕:“你没有睡?”
温承盯着薛映,像是在从混沌中恢复感知,他慢慢道:“我刚醒。”
“那,那你在睡一会儿吧。”薛映结结巴巴地建议道。
温承道:“该你躺下睡了。”
“我不困的。”薛映拒绝道。
温承提起发生不久的事情:“你刚才在做什么,是不是太困了,故而没有坐稳。”
“我……我的确有点困了。”薛映没有了反驳的力气,他总不能说出实情。
温承看着他以非常快的速度躺了下去,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他发现薛映先是僵直着身体,假装自己睡着,没过多久后,才真的睡了。
温承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就看见睡梦中的薛映再次朝自己抱了过来。
哪怕是在睡觉,温承一向比旁人警惕。在薛映朝自己靠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醒了,只是想看看薛映打算做什么。
温承想到他刚睁开眼时薛映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薛映的脑袋。
提前几分钟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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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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