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不会学父王，求亲时被拒之门外。”容炔“毫无孝心”，轻飘飘的揭自家老父亲的短，在人发飙之前赶紧离开了对方视线。
当年父王初次上门求娶时惹了母妃厌烦，被连人带聘礼丢了出去，还是后来使尽浑身解数才将母妃哄了回去一事，早就传遍京都大街小巷了。
所以他知道一点也不奇怪。
“混小子。”容王将手上的棋子扔过去砸他，却没带上内力，被人轻而易举闪了过去。这小子，连当老子的都打趣。
“哼，当年你那处著名的苦肉计，可是用了老夫一支年份久远的老人参呢，记得还给老夫。”章老突然想了起来，以前还在太医院供职时他自是不缺这些药材，现在可不同，自己开了铺子，这些能救命的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万一那日遇上需要贵重药材吊命的病人，才不至于束手无策不是。
章老倒也不至于真的缺那一两根人参，但是这人当初明知自己一身伤差点丢了小命，还冒雨站在人家姑娘府外时，可没心疼自己搭在他身上的那些难得的药物。
“还还还，再还你千两白银。”容王神色无奈，却也没什么不情愿，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老友为何越来越财迷，自然不会吝啬。
章老的药堂，隔着一条街的地方，还新开了家善堂，里头养了不少孤儿和老无所养的老人，衣食生活，哪有不费银子的。
“多谢容王。”章老道谢倒是真心实意，若不是借了容王府的人行事，那善堂也没那般容易便买的下来。
那里头的人，大都是与他有些联系的，有街上买回来卖身葬父的孩子，也有陆陆续续捡回来的，有过几面之缘的老者等等。
虽是座善堂，却也是他的一点私心，想让那些孩子和老者有处遮风挡雨的去处。
三日后。
“章老，这几个小的也留在你那，衣食住行的银子本世子出，若是不听话，你便赶出去。”容炔站在药堂里，将身后的人都托付给了章老。
“这是老罗，以前军中时是喂马的，做过赤脚医生，敌军偷袭，丢了半条胳膊，这是齐峰，弓箭手，两军交战，被射瞎了一只眼，腿跛了，那是祝大，少了条腿，是前锋军中退下来的。”
容炔的语气算不上骄傲，青年人声音疏朗，却带了几分郁气。
那个被叫做老罗和齐峰的，一瘦小一高大，都只是憨憨的笑着，只有那个叫祝大的，身上戾气凶的很，却连一个字都没反驳容炔。
倒是几人身后那几个小的，眼神四处看着，小脸上多是好奇。
“章太医您放心，我们几个手脚机灵着呢，肯定给您看好这药堂。”老罗笑呵呵的，自袖子里掏出几颗糖豆子塞到几个小的手上，又往小药童手上也塞了一颗。
“放心，不是外头卖的那种糖，不会坏牙。”
他自己做的，甜，但是不会伤牙。
“嗯，您放心。”齐峰也笑着摸了摸脑袋，另外一个手上还捏着一个油纸包，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将那吃食递给了一旁的站着的十三四岁的那个药童，“我这糖糕是路上买的，劳烦小哥分一分，不怕坏牙的可以吃，但是小哥瞧仔细些，那些要坏牙了可不能给吃，若不然到时候疼了还要喝那劳什子苦药。”
“机灵个屁。”容炔没好气的骂了句，明明是通体一副贵公子的气派，出口的话却粗俗了起来，“老子在点将台上次次嘱咐，将自己好胳膊好腿的带回来，你们是怎么做的。”
“小将军，老罗要是不挡那一下，那战马就要没命，养久了，有感情。”老罗还是笑呵呵的，神色有些骄傲，“那战马，灵着呢，能救兄弟们的命，它们跑的快些，兄弟们就能多活几个不是。”
虽然眼前人是京都尊贵的世子爷，却也是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将军，叫惯了，不改了。
“小将军，我也没事，”齐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的很是憨厚，“其实我看见那箭射过来了，还反光，又那么快，也太显眼了，但是我不能退啊，后头护着个小兵呢，我躲开他就躲不开了，他才第一次上战场，不能死在那，我把人带出去的，我得把人带回来。”
他一只眼睛换一条命，值。
就是给小将军丢人了，没能把自己全乎带回来。
“值。”那个祝大头都没抬，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缺了条腿的裤管，有痛楚，却无半分悔意。他一起的兄弟远远留在战场上的也不少，他只可恨，自己没有死在战场上成为英魂，如今成了个废人还要给世子添麻烦。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活着，替回不来的那些人一起，堂堂正正活着。看看你们拿命护着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容炔没有夸他们，而是语气沉了下来。既然回来了，他们就得活着，好好地活着。
“哎，听小将军的。”老罗笑着应了，弯腰去接小药童抱在怀里的木拐，“小大夫，这是给我这位兄弟的吗？多谢小先生了。”
那个叫祝大的看着有些凶，小药童其实犹豫了有一会了，却不敢上去，见有人来问，便点了点头，将手上的木拐给了出去，“这是木白哥哥买的，给他的。”
木白哥哥就是接了人家糖糕拿着的那个药童，小药童虽然没说，脸上和眼神却是说的明明白白。
“谢谢。”祝大接了那拐，自己站直了身子，让自己身边的少年撒开了手。而后像小药童道了句谢。
他认得这小团子，是当时将军从那座城带出来的，脖子里那个红痕他记得。
小家伙都这么大了，长的白白嫩嫩的，小脸像个小白面馒头，细胳膊细腿的，走路倒稳当。
他当年抱过那孩子，从地上将孩子抱起来，离开其父母的那个人也是他。当时这孩子哭声都细的要命，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养大的，似乎养的很好，看起来像个小公子。
不打仗，日子自然安稳。
“末将领命。”祝大对着容炔抱拳，他知道小将军为何送他到此处了，也想开了，既然活下来了，就算断了条腿，也没那么重要了。
最起码，他还能见到自己救过的小家伙。
“我跟你走。”原先扶着祝大的那个少年抬起头来，神色有些倔强，他看着的人是容炔。
“你走了，他们呢？”容炔看了眼后面那几个小的，其中最大的也才**岁。
“你会安置好他们的，我已经十四了，我能打仗。”那少年十分倔强，眼神像个小虎崽子。
“军中将士足够了，不需要你，边界疆域不少你一个小坟包。”容炔与其对视，并不松口。
“那我跟着你，我会保护你的。”
“你连我一招都打不过。”容炔一点也不怕打击到那少年的自信心，这是他捡回来的小崽子，一个人能带着几个小的在边界靠着在打过仗的地方刨死人东西活下来，本身就是个狼崽子，对自己狠着呢。
“我可以练。”那少年眼神坚定，身上的布衣洗的有些发白了，脊柱却直的厉害。
“我不需要你护卫。”容炔和他说不通，索性不与他说那么多。
“你是十三岁去的边界，也是十几岁上的战场，为什么我不行？”那少年点了头，他不是废物，他很有用的。
“因为我赢了，恒国赢了。如今边界安定，不需要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去送死，京都更是安稳，用不着你拼命。”容炔语气干脆，他和边界将士誓死守卫疆域，为的就是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
这小子这般岁数，就应该待在军营以外的地方。
就因为，他是这般大上的战场，才更不会带上这小子。
“我不想做废物，靠人养着，什么都干不了，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还小。”那少年握紧拳头，语气含着隐隐的绝望。
“谁告诉你，你什么都不用干？”容炔语气十分平静，连小药童听着都有些残忍，当然，也只有小药童不怎么能明白，才觉得残忍。
“你以为你不用再习武了？还是你以为你在这不需要干活就能白吃白喝？
现在你还不够格参军，三年以后招兵时，自己去报到，到时候若还是只有这点拳脚功夫，便不必来了。”
“好。”那少年骤然抬头，眼神晶亮，应的极快，似乎是怕人反悔。
“进去说话。”章老一直站着，等着容炔都安排好了，才开口道了句。
跟着他进了堂后的自然只有容炔和他怀里的木盒子。
“钱，药，都在这了，不够便让外头那小崽子去容王府取，管家认得他。让他多干活，整日闲的想去送死。”
“战场上救的？”眼前人语气虽不好，却是为外头那孩子打算，章老隔着帘子往外头瞧了一眼，那几个孩子身上全是粗布衣裳，大多有些瘦弱，怕是有些营养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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