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窗外的雪倒是差不多都停了，太阳缓慢地褪到了半山腰上，在天际边上留下了一片绚丽的残日，粉橘色的光洒遍了屋檐上，小摊上，人的身上。
天地广袤而沉静，像一幅温柔的水彩画。
也许是因为心里有担忧的缘故，晚膳尽管看起来非常的可口。
但是圆桌上的两个人，有些食之无味。
陶清妍很少把筷子伸向桌上的佳肴，而是用筷子夹着米粒儿，放进嘴巴里，生硬的嚼着。
管家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小声在旁边说：“梁大人——这饭菜是——不合胃口吗？”
梁云舟低头看向自己的碗里，看着盘子里的东西，以及对面坐着人的碗里。
嘴角仰起了一个苦笑，拍了拍管家的肩膀，“没有饭菜很好，是胃口不好的问题。”
“那叫厨房弄点小菜？”管家说“小人现在去吩咐？”
他看着梁云舟的态度很坚决，只好作罢。
但是还是看着他们两个人说：“大人，陶仵作，要是夜里要吃宵夜，尽管吩咐厨房，我家大人说了一定要照顾好你们。”
吃完晚膳的两个人一起站在屋檐下。
随着夜的加深，寒意显得愈发重了起来。
淅淅沥沥的雨滴开始下了起来，陶清妍从大氅里伸出了手，雨珠落在了她的手掌上，很冰凉。
梁云舟望着她的侧脸，借着月光，她的脸隐匿在昏黑里，若隐若现。
只能看见精致的下颚线紧紧的绷着，眼睫毛时不时颤动一下。
他有些放不下心她此次的这趟行程，加上了古妙中的死，只能祈求千万不要发生任何的意外。
他想起自己有一把锋利的便携小刀，今晚回去再磨一下，明天让陶姑娘带着上路。
脚步声让他们两个人都看向了那个通往前厅的方向，管家带着一个穿着蓑衣的高大男子往他们这走来。
等男人摘下斗笠，走近才看清原来是师爷。
陶清妍没有想到他会在今天夜里就到达了长盛县。
师爷赶忙见过了梁云舟，作辑：“大人，陶仵作。”
梁云舟看着他的衣角鞋子都是湿的，便让管家弄一些热水。
“先不着急说，去换个衣服。”梁云舟说“我在房里等你。”
陶清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知道他们有事要讨论，便说：“大人，我先回房了。”
梁云舟点点头，说：“陶姑娘，明天见。”
他也回到了房里，站在传窗户前，等着师爷。
就一盏茶的时间，师爷很快就敲响了房门。
梁云舟看着他的神色很不错，笑着问：“府里最近没有什么事？”
师爷径直坐到了椅子上，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小小地抿了一口，愉悦地闭着眼睛，轻嗅着，发出一阵感慨：“你不在府里，我连茶水都没得喝啊。”
“行了，赶紧喝。”梁云舟脸上满是嫌弃的表情“我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
师爷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嘴里还说着：“‘不错，这个茶品质很好，应该花了不好银子吧。”
梁云舟走到柜子上打开一个小的格子，拿出了一包用红色布包着的东西。
师爷原本有些半眯着的眼睛，被这声音惊动了，也看了过去。
看着那眼熟的包装，眼睛里隐隐的兴奋之色，狗腿子一般地凑到了他的身边，语气里满是讨讨好：“这个不会是双井白芽茶。”
梁云舟沉默，但是手上的动作可是一点也没停，他把最外面的红色丝绸打开。
红色的茶囊，碧绿的茶叶，他仅仅看了一眼就非常的赏心悦目。
师爷马上保住他的胳膊：“让我试一点，我一五一十的马上告诉你。”
然后着急忙慌地从腰间拿出信封递过去。
梁云舟放下茶叶，接过手：“这个茶叶本来就是给你的。”
闻着茶叶的何应忱斜眼看着梁云舟，冷哼了一声：“怪不得，何姑娘看不上你，心眼子这么多。你该！”
梁云舟听到这话也不跟他计较，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这里的茶叶也没有多少。”他说，“看来也不用托家里的找多一点了。”
何应忱揣着的那一小包的茶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梁兄，我错了。你放心这次路上我一定帮你问清楚陶姑娘的心意。”
梁云舟转过头来，盯着面前的男子，沉思了一下：“我交代你这次查的事，还有谁知道吗？”
他以为他会问能问到那个地步，没想到梁兄，这倒是让他有些佩服他了。
观察着他的脸上的神色不是开玩笑的，他也马上严肃起来：“应当是无人知道的，我有按照你的交代，都是夜里行动的，出县令府里从来都是翻墙出去的。”
他突然想到在路上得知的一个消息，神色变得沉重起来：“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这在位的沈夫人当年可是在宫里待过不少时间的。况且她可是与现在的宰相夫人交情不浅的。”
梁云舟把信里的内容都看完了，脸上出现一个冷笑：“那有如何？”
何应忱有些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你是在开玩笑吗？”
声音有些大了一些：“难道你忘记了最初来永安县的目的吗？”
梁云舟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我怎么会忘记呢？”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何应忱走到他的面前，眼眶发红：“云舟，你姐当年可是有着身孕。”
他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嘴巴在不断颤抖着，眼睛立即红了起来：“行了——”
他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
何应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梁云舟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眼睛很痛苦地闭了起来。
一大早，府堂上的氛围有些怪异。
走动的下人手脚都放得很轻。
陶清妍走到镶云石圆鼓桌旁，看着两个吃着早膳的男子，他们的眼下都是一片乌青，脸上泛着青白。
她做在圆凳上，和善地开口：“你们两个这是昨晚畅谈，可是一夜未眠？”
何应忱夹着包子，掉在了桌子上，滑落到了地上，他的神色有些尴尬。
陶清妍看着今早的梁云舟格外安静，便也没有再开什么玩笑了。
她在回房间的路上被梁云舟叫住了。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了她。
陶清妍看着面前的东西已经被打开过了，在他的示意下也拿出了里面的纸。
一边看着一边的眉头拧得更加厉害，眼神里满是震惊之色。
“这是——”
梁云舟叹息了一声：“我刚看到的时候也是非常惊讶的。”
“现在的这个沈夫人没想到这么有能力，在宫里都当上女官了，而且官家也曾经看上过她，她大可以留在宫里，为什么要选择回到他父亲的老家呢？”
陶清妍的看着信里的内容，发出了的疑问。
他盯着她看，嘴角微微上扬着，似乎已经猜到了她会这样说。
嘴唇微微一动：“所以等汴京的消息来，也许就能知道是为什么了。”
陶清妍愈发觉得这个现任的沈家夫人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她对接下来的调查感到愈发的好奇了。
她听到他忽然说：“陶姑娘，今天应该也没什么事情了，就多休息一下，今天晚上可是要赶夜路了。”
“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今天刚好要出门顺路给你带回来。”
陶清妍停下脚步，盯着他看，她有些看不懂他，早膳的时候，他看起来，心情非常的不佳，怎么现在就有心情说吃的呢？
梁云舟被她看得有些耳根子发烫，喃喃着：“陶姑娘，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这是——”
她突然起了一阵玩笑之心：“梁云舟，你这是喜欢我吗？”
他被她这么一问，脑子瞬间被炸开了一般，一片空空，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感受到心脏在怦怦直跳的声音。
他本来想趁着这个时候顺道来个表明自己的心意，之前是怕太直接冒犯了人家姑娘家的。
但是由于可能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的直接，太过于紧张以至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直在哪“我——我——”
陶清妍回想到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所以想着就试探性问一下。
结果看着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了缓解尴尬的安静氛围，便咧着嘴笑着说：“开玩笑的。”径直回到了房间里面。
梁云舟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就是转过墙角，再也看不见了。
他抱着自己的头倚靠在栏杆上，一阵懊恼，一脸自责，刚才为什么一句话丢说不出来。
何应忱摸着有些吃撑的肚子，老远就看见梁云舟蹲在地上，本来一点也不想过来的，但是看见他已经蹲了很久了，本着关心的原则走了过去。
没想到他刚一蹲下就看见他脚边的蚂蚁，翻了一下白眼，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没想到这个.......
嘲讽地笑道：“你这是返老还童，还是童心未泯，竟然蹲在这里看蚂蚁？”
梁云舟被他这么一说，低头看了一眼的脚边。
抓着他的胳膊说：“应忱，你说人如果没有休息好，这个人的反应就会变慢是吧？”
他倏地站了起来，师爷的鼻子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一阵吃痛。
刚想抓住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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