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周朝最繁华之地。
琼林玉殿,层楼叠榭。
街边随意某处房屋便是碧瓦朱檐、雕梁画栋。
三四层高的酒楼随处可见,处处歌舞升平,与苏言从前所见完全不同。
进入京城,苏言才切实感受到那日在茶摊,几个青年男子所言不虚,京城之繁华,常人难以想象。
城墙之外的祸事,城内人全然不知,一墙之隔二姨。
在京城,马匹、马车皆不能上街,苏言将马交给粱易。
进城以后,粱易府上的仆从将马牵走,粱易要带苏言好好逛一逛京城。
苏言没太多心思,既然已经到京城,必然不能白来一趟,吃喝玩乐都得尝试一遍才行。
粱易大手一挥,承担苏言所有开销。
苏言十分不好意思,“这多不好,叫我占了便宜了。”
苏言的内心——“一定要和粱易这种人交!朋!友!”
粱易听到苏言的心里话,还以为她是直接说出口的,美滋滋道:“到了这京城,我一定会罩着你,以后遇到麻烦,就报我的名!话说回来,你来京城是投奔谁的?我记得你要去时府?”
苏言已经改变主意,“若能让我做个仵作,就最好了。”
“仵作啊,当然可以,我可以写封信给京兆尹……噢,他不见得能听我的,他是赵明德的人。罢了罢了,我让二哥去和他说一说,二哥和赵明德的关系还不错。”
当今太子大名粱昱。
苏言若有所思,“太子殿下与赵明德交好,人尽皆知?”
“当然,”粱易说,“若不是二哥委曲求全,早就被赵明德害死。”
苏言说:“将来赵明德若被除去,太子殿下恐被一起清算,现在他该为自己的声誉考虑。”
赵明德祸乱朝纲,党羽众多,但朝中仍然会有清正廉洁之人。
将来若能除去赵明德,赵明德的一干党羽都会被清算,若太子与赵明德关系太过紧密,会失去臣心和民心。
届时被有心之人利用,扶持与赵明德关系淡薄的皇子,恐怕大周的根基仍然会被动摇。
大周已经被赵明德残害多年,风雨飘摇,再也经不住打击。
也就是认识了粱易,苏言从前都没想过她还有机会考虑国家大事。
粱易微微一笑,并不惊慌,“现在与过去不同。”
“有何不同?”
“晏归哥打了胜仗。”
“与胡人?”
粱易点头,解释道:“从前赵明德要让晏归哥三分,这次胜仗,足以让晏归哥在朝堂之上与赵明德平分秋色。军功在手,军队在手,就是底气。”
苏言问:“时晏归的士兵都在边疆,什么时候能开到京城来?”
粱易:“……”
苏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从小读的都是假兵书。
赵明德掌管中央禁卫军,时晏归手中有兵权,但一时半刻难以汇集到京城,而且边疆士兵守国门,稍有异动,胡人便会卷土重来。即便时晏归可以调一小部分人回京,但赵明德就在京城,真对皇帝下手,恐怕来不及调人。
再者说,贸然攻城也不妥,难免会有无故人被卷入,还是想办法夺了赵明德手中的禁卫军才好。
这种事……不是苏言该考虑的。
她说:“我继续去做我的仵作,等会儿去租个宅子,小一点的,越便宜越好。”
“住我府中就好,再不济住时府,晏归哥已经启程,正在往京城赶。出云楼那种地方你可别去了,”粱易撇起嘴,“那边都是赵明德的人,不是好人,你去了肯定会被生吞活剥。”
出云楼是云行待的地方,在城外,他们已与云行分道扬镳。
苏言其实不知该去哪里找云行,若云行不主动找她,他们或许再无见面机会。
想到此,苏言的心有些堵。
但时晏归回京这事……
“时晏归不在军队里好好待着,回京做什么?”
“我不是和你说了?刚刚打了胜仗,胡人一时之间难以再组织足以攻城的队伍,双方已经和谈签约,于我们有利。京中还有这位在,晏归哥当然要回来,我猜他不只是自己回来,还得带一部分人回来。”
苏言意识到,他们是真的要开始和赵明德正面对抗。
她找凶手的事,必须尽快进行。
苏言说:“我想去一趟时府。”
时晏归因军功被封为侯,如今的时府,奢华程度仅次于皇宫和赵明德的私人府邸。
苏言换了一身婢女的衣裳,随粱易入府。
即便是婢女的衣裳,也比苏言的粗布麻衣更精细,乍一换上颜色鲜艳的裙衫,苏言仿若变了一个人。
粱易赞叹道:“更可爱了,这才像女子。”
苏言催粱易“交代”时府的情况。
二人都在马车上,赶车的是粱易的贴身侍卫丰途。
丰途沉默寡言,性子与粱易完全不同,二人已相处十余年,可以信得过。
粱易说:“在晏归哥被重用之前,时府已经沉寂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间,出的最大一个官是正三品,和从前没法比,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晏归哥,时府现在已经落寞了。”
“二十年前,晏归哥的大伯是当时的丞相,在当时,赵明德的权势就已经不小。除此之外,皇后母家,外戚言氏也有一定势力。当时言氏出了一个将军,与朝中几个官员商量着除掉赵明德,但计划失败,时丞相当时选择站在赵明德那一边,与赵明德联手灭了言氏,皇后的性命都没保住。”
“时丞相当时虽然站在赵明德那边,但二人的关系并没有维系多久,两人互相针对,最后赵明德把时丞相挤走。时丞相被迫告老还乡,死在路上,朝中都在猜测,是赵明德下的手,但没有证据,也不敢有证据。”
“从此以后,朝中只有赵明德的势力最大,一直发展到今天。”
“晏归哥的父亲在世时只是七品官,在时家不受重视,晏归哥也不被重视,时家一直是晏归哥的三叔说的算,晏归哥的父亲排行老二。”
“晏归哥的祖母还在世,我见过几次,挺偏心时沛的,时沛就是晏归哥的三叔。时沛现在是户部尚书,是晏归哥被重用后才升的尚书,依我看,全都是托了晏归哥的福。不过户部还是很重要的,咱不能得罪时沛。”
“时沛应该还有两个弟弟,一个闲赋在家,另一个……应该死了吧?很多年没见了,没听时家人提过。时家现在是时沛当家,不过如果晏归哥在,他不敢说什么,你把晏归哥哄开心就好。”
苏言翻了个白眼,“谁要哄他开心。”
“我怎么觉得你对晏归哥有偏见?”粱易正色道,“他是我见过的最会打仗的人,他刚去边疆时,可没人把他当成宝贝,他是要跟着其他人一起上阵杀敌的,他第一次上战场就不畏惧,还拎了三个敌军人头回来,很少有人能做到。晏归哥有今天,是他凭自己的本事打回来的。”
苏言无奈,“是是是,我知道,他刚刚还打胜仗了,对吧?”
粱易眉开眼笑,“是啊,在安平镇打的,打了个大胜仗!”
苏言强扯出来的笑容僵住,“在安平镇?”
“对啊,你知道这个地方?”
苏言声音颤抖,“怎么会是安平镇?”
“我想想啊,好像是安平镇的县令投敌,胡人本想以安平镇为突破口,攻打大周。你也知道胡人的秉性,进了城就烧杀抢掠,如果真让他们占了安平镇,附近几个城镇都没好果子吃。好在晏归哥提前发现县令做了叛徒,将计就计,提前部署,将敌人引入包围圈,一举歼灭!”
安平镇的县令……是秦县令。
秦县令投敌?
难怪时晏归和郡守会去安平镇,原来是为了此事。
可既然是将计就计,安平镇就成了靶子,它会变成什么样?赵大哥可还好?
苏言的心跌落谷底,她问道:“安平镇现在如何?”
粱易还是头一回见苏言紧张,他奇怪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信上没说太多,而且信也不是写给我的,我只是知道这个消息而已。对了,此事不能告诉别人……我也不知道需不需要保密,反正二哥告诉我任何事,我都不会随便说的,我可是把你当成朋友才告诉你。”
苏言的心重重落下,沉闷不堪。
时晏归,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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