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顾屿珩手机响了。
此后很多年里,回想到深夜里的那个铃声,闻溪仍会有一种毛孔肃然凛起的反应,她清晰地记得顾屿珩弹坐起身的动静以及那一瞬间,压低着惊慌,故作平静的嗓音——
“我马上过去。”
她也无数次懊悔脑海里第一瞬间涌上的猜想过于晦气,有种不合时宜。
“是阿姨出什么事了吗?”
顾屿珩光速穿衣的动作顿了下,没回头。
窗外的光线透进屋子,将他的侧影拉长勾勒,如风暴前选择收回翅膀压下锋芒的猎鹰。
隐忍着不爆发。
“我妈走了。”
整颗心像失重般下坠,脑中轰的一声,蔓延开的震慑力推着人在麻木中不停加快无意识的动作。
闻溪跟着起身,快速换好衣服,甚至还来不及扎头发,披散着就跟顾屿珩一块出门。
怕顾屿珩情绪波动,闻溪主动要求开车,但他没让。
车上,一股让人心悸的沉默,闻溪不知道要说什么,一双眼里写满了惊慌和刻意的镇定。
她不敢去看顾屿珩,生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眼泪与哀恸。
凌晨四点多的大道几乎没有车流,顾屿珩一路紧蹙眉眼,不时踩着油门加快车速,赶到租房时,门口围了警察和医生。
有一瞬间,他觉得眼前忽然就黑了。
猝不及防的刹车,闻溪惯性往前撞了下,她慌忙偏过头把住方向盘,惊呼一声唤醒顾屿珩——
“珩哥!”
孟颖给顾屿珩留了很长一段话,发在了微信里,因为是发给她自己的消息,所以家人是在整理遗物时才看到。
断断续续好几段话,分别是给顾屿珩、阿善、顾明,录的。
从前在顾家,孟颖总喜欢说他们一家四口是在一艘大船上,顾明负责掌舵,而她则需要时刻关注着桅杆。
后来顾屿珩飞速成长,她不再是需要顶在风浪之前,取而代之的是令她骄傲的长子。
她可以开始欣赏海上的风景,可以感受海风的力度,可以享受一切美好。
许是这一份松弛和幸福太让老天爷嫉妒了,狂风骤雨才会降临到他们这艘船上,滔天巨浪袭来,因她一人,让整艘船的人都陷入了危机与惶恐。
孟颖说,她这辈子只想当最漂亮的玫瑰,在不同阶段中都要是在盛放,而不是凋谢。
她不接受现在的自己,她一点都没有做好准备,每一个黑夜都很焦虑,每一个白天都很漫长。
她原本该是和顾明卸下一切去感受温柔的风,无垠的旷野,在儿子们都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回到和丈夫的二人世界,做回最自由的自己。
“爸爸,哥哥,弟弟,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想留住最美好的自己。”
这是孟颖发在微信里的最后一句话,看完,闻溪已经泣不成声。
-
葬礼那日,徐朝阳也来了,她原本正打算飞新西兰,接到闻溪电话后二话不说改签转了两趟航班才赶到。
闻溪穿着一身黑色长裙,见到徐朝阳时忍不住紧紧抱住她啜泣。
徐朝阳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声劝着。
顾明和顾屿珩站在母亲遗体前接受亲朋好友的吊唁,阿善因为守灵通宵,状态不佳,正在小房间喝药休息。
见到徐朝阳,顾屿珩也是第一时间颔首打招呼。
“节哀。”
徐朝阳轻轻拍了拍顾屿珩的手。
因为还没有结婚,闻溪没法儿作为长媳的身份陪在顾屿珩身边,徐朝阳主动帮忙接待宾客,带着女儿忙前忙后,也算是尽了情分。
头七结束,闻溪不得不提前回北城,公司领导那边催促着,因为不是直系亲属所以无法请丧假,她也是把今年年假全请了才撑到这天。
走之前,她话卡在喉咙里,不敢问顾屿珩,都还是徐朝阳开口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可顾屿珩没有说出一个准确日子。
徐朝阳提醒他:“你刚入职不久,请这么长的假期,公司那边肯定会有些许微词。如果你还想要这份工作,就需要尽快收拾好心情回去,路还要走。”
顾屿珩点点头。
闻溪主动抱了抱他,明眸里蓄满不舍:“我等你回来。”
顾屿珩:“嗯。”
飞北城的这个航段,徐朝阳和闻溪一起。
闻溪像只受伤的小猫,全程都挽着徐朝阳的手臂,靠在她身上。回想起过去数日,心底里仍有那股发颤的感觉。
“妈妈,你说,如果那晚我没有答应孟阿姨帮她取衣服,如果当时我就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提醒珩哥。”
她顿了顿,调整后又补充:“如果我没有让珩哥回家休息,一直陪在孟阿姨身边的话……”
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小溪。”
徐朝阳打断了女儿的话,她不忍听这些复盘后的“如果”,不希望闻溪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身上。
“你孟阿姨已经生出了那样的想法,说明她已经做好了选择。即便你没有做这些,她也会找其他机会。不要强行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不是你的错。”
“我做不到。”
闻溪垂下眼,控制着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从孟颖出事后到今天,她都不怎么敢去看顾屿珩的眼睛。
哪怕他一句话都没说,她都觉得心虚跟自责。
是她任性要求顾屿珩陪她一起回家过夜,是她把顾屿珩带走,给了孟颖机会。
“妈妈,我做不到……”
“没有必要这样,孩子,如果你一味将过错推到自己身上,后面要怎么跟阿珩相处?”
徐朝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帮闻溪分析,每一句话都说得极慢,企图让闻溪听进去,别再钻牛角尖困着自己。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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