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前一天，米米开倍速看了他们当时决赛的视频。就算事先知道一辩会放飞一串气球，她仍然有一瞬间的触动，气球本来可以沿着既定的路途，却被天花板桎梏，停驻许久，最终还是遗憾落幕。
亲眼所见远比听人口述更有感触。
“我们曾经也是会飞的气球”梁景深微微低头凝视着这串气球，好似真有道不出的无奈与酸楚，当然不至于到这一步，他不是天生情感丰富。用小亮哥的话来讲，他只是个表现欲超强的戏精罢了。
他们曾经也是亲密无间的队友，比起所谓自由，更在意对方的去留。
梁景深会看这段视频吗，他会对这段话有感触吗，更直接些，他也会为他们无疾而终的友情或尚未萌芽的爱情而感伤吗？
大抵是不会的，那样不像他，不像真正的梁景深。
自由辩的时候，梁景深总会偏头看向正在发言的苏棠，偶尔带点浅浅的笑意，任谁都不会否认他们是情比金坚的最佳搭档，甚至会猜测他们是否有更亲密的关系。
苏棠倒是没怎么看梁景深，她总是在材料上写写画画，企图找到反方的漏洞。不知情的人定然会认为，梁景深更在意苏棠，在这段关系中，主导者是苏棠，事实恰恰相反。
梁景深全场都很松弛，他进辩论队早已是板上钉钉，他唯一关心的，便是陪伴他走过复赛、决赛的三辩苏棠，能否继续陪他度过在辩论队的春秋冬夏。
苏棠倒有些紧绷，她在辩论赛中的表现一直不算特别出彩，她如果不能在这场比赛中超常发挥，就很可能无缘辩论队。
直觉告诉她，如果无缘辩论队，可能就无法再和梁景深像从前那样亲近了。
有时你越在意反而越容易做不好，我们将之称为瓦伦达效应。
苏棠一反常态地有些磕磕绊绊，手一直死死抓住准备好的辩论资料，她的脸甚至因紧张而染上了一层绯红。
每当这种时候梁景深就会笑得很灿烂，更加专注地看着她，于是苏棠更紧张了，几次都作势忍无可忍地眼神示意梁景深，总要等两人都略带笑意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好几秒，梁景深才稍稍收敛一些。
米米不得不感慨，真是糖点密集的一集，这相似的小西装怎么不算情侣装呢。
苏棠虽然有些磕绊，但还是小小高光了一下，配合着梁景深立住了论，成功驳倒了对方的两个小点，她总算有了些把握，即使不多。
小亮哥的视频一贯是不涉及评委点评的，正方四辩结辩完后，米米就打算关掉视频，却发现进度条还有一小截。
决赛都已经比完了，剩下的会是什么呢，作为一只资深的互联网猹，米米直觉事情并不简单，她自然是要一探究竟的。
视频的最后一小段，是梁景深和苏棠的笑闹。记录者小亮哥似乎特意将画面放大，让他们清晰地位于中央。他们的声音被评委的点评、选手的讨论盖住，难以辨别，只能通过他们的动作神情进行推测。
米米从未见过学姐有那么生动的表情，她的眼睛几乎要眯在一起，双手做出喇叭状，面朝着梁景深说着什么，可能是在指责他刚刚的幸灾乐祸，梁景深自然是不可能任由苏棠指责的，他单手轻轻捂住耳朵，做出夸张的表情，之后又将椅子朝苏棠的方向移了移，似乎是调侃了苏棠几句，苏棠一边捂住脸一边有些羞恼地伸出手作势要打他，他微微侧身，脸上尽是戏弄成功的得意。
她自然不会真的对他动手，只轻轻挥了一下，就改为双手捂脸的姿势。
苏棠捂嘴笑时，身体会轻轻发颤，她捂脸大多是在羞恼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晃动，就像在艰难地克制。梁景深略带恶意凑过去，大抵还是在揶揄她，苏棠不愿再听，转过身背对着梁景深，梁景深却专注地看着她窘迫的模样笑得更欢了。
小亮哥适时出声招呼他们出去拍照，苏棠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还不忘转头反击，看口型应该说的是“烦人精”，说完就要快速逃离现场。
这时，他还是喜欢逗弄苏棠的“烦人精”，他们之间还有看似无坚不摧的友情。
梁景深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轻轻扯住她的袖口，“真的假的？”。
他肯定还是在故意逗她，苏棠没有回答，逃也似的跑到了门外，梁景深则是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笑意只增不减。
米米忽然想起了梁景深曾说过“大小姐比他们有意思多了”，那样鲜活的苏棠自然是有趣的，任谁都无法忽视。
就算梁景深自有他的一套待人公式，他与苏棠相处时得寸进尺的捉弄，也定是出自真心，米米想，至少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主角是真实的梁景深和苏棠。
这场比赛像一场玫瑰色的梦，美好到有些失真。
Cp粉米米表示心满意足，感觉前途一片光明。但当真是这样的吗，未知全貌的人总是难以做出准确判断的。
米米平常都是绑马尾辫，决赛当天，她特意将长发散下来，努力增加与苏棠决赛装扮的相似度。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觉得她们已经不能更相似了，也越发期待梁景深的神情。
米米与队友们一起早早到了比赛场地，梁景深还没到，好在小亮哥在场。小亮哥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有些惊讶。
“这套衣服是找你苏棠学姐借的吧，怎么发型都弄得跟她当时一模一样？”
小亮哥你记这么清楚的吗，米米猜想他很可能是个隐藏的cp粉。
米米随意糊弄过去，小亮哥也不再追问，他们都时不时瞟向门口，期待梁景深的出现。
她天生便擅长应付、糊弄之类的事。
梁景深慢悠悠地走进来，米米立马迎上去问着事先准备好的问题，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不愿意错过一点细微的变化
可惜一切如常，他显然没能发现米米的小心思。
米米熟练地安慰自己，他可能还没注意到这套小西装，等到合照的时候他会注意到的。
如果不会呢，米米不愿去想，她天生喜欢逃避。
“别太紧张，我和小亮哥都很看好你的。”梁景深误以为米米在为接下来的比赛担心，指点完后还不忘宽慰她。
米米有些失落地转头看向观众席。
决赛有些观众，但并不多，基本上都是选手的亲友团，负责助威摇旗加油打气，米米一眼就看到了苏棠，她带着电脑，似乎是只是想要找个地方完成工作。
米米知道她不是，因为她坐在梁景深的斜后方，还是最好观察他的位置。
她并没有上前跟大家打招呼，只是朝着米米笑了一下，做出加油的手势。
米米回以浅笑，觉得苏棠现在像极了决赛视频中的模样，苏棠一定是期待她能够顺利进入辩论队的，想到这里米米的笑容又扩大了一些。
米米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大杀四方，但好在还能保持平时水平，倒也不算是发挥失常。
她能感觉到苏棠的目光，却有些不敢看她，毕竟自己的表现实在算不上特别好。
“米米今天很漂亮呀，辩得也很漂亮”梁景深神色如常地夸赞，他自然是想安慰一下米米的。可他没注意到这套小西装特殊性的事实，本身就足够伤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米米感觉小亮哥的笑容有些僵硬。
视频中那个恣意张扬的少年，逐渐与面前这个温柔疏离的学长重叠，最终被他吞没。
是啊，他就是这样的人，他自有他的一套待人公式。
怎样对学弟妹，怎样对同事，怎样对曾经的同事，他一清二楚。
米米忽然有些讨厌梁景深了，他那么轻易地就遗忘了那段记忆，苏棠依然没能在他这里留下什么痕迹。
苏棠对他来说，自然是有些特别的，可就算是有些特别，也无法阻止他们之间的疏远，她还没特别到能成为梁景深这里的特例。
米米报复性地想，希望梁景深自己也喜欢上这样的人，好好体会个中滋味。
作为cp粉，她又更倾向另一种想法，既然他不喜欢苏棠，他也不要喜欢上别人，就让苏棠成为他生命中唯一的特别。
她有些越界了。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呢，那本就是他的选择，与任何人都无关，这样想着米米也有些释然。
合照的时候，米米故意站得离梁景深很近，她想让这套小西装代替苏棠，离梁景深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好像他们的故事从未结束。
决赛完时间还早，米米先回了趟宿舍，爬上床闭上眼就算是补觉，她总是不容易睡着，这样至少能让眼睛放松一下。
她有时也喜欢这样糊弄糊弄自己。
不知躺了多久，直到身体提醒她再不进食就饿死了，她才慢吞吞地结束自欺欺人时间，一步步向食堂蠕动。
她本可以点个外卖的，可她总是心怀期待，或许会遇上苏棠，或者其他的知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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