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湘泽的发问，兰潇摇了摇头，那一瞬间的害怕，更多的是震惊，她怎么会怕他。
“如果今天不是你出手相救，我已经……已经……”想起今晚发生的种种，她恶心地不行，流着泪干呕着，十分难受。
“不要去想了，已经没事了，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别怕。”湘泽赶紧宽慰。
兰潇顺势抱住他，“我怕的是血，不是你。”
湘泽心里一暖，冰冷的心就似又活了过来。
她才不怕他，他甚至为救自己犯了血誓，“对不起，是我，对不起……”
她觉得湘泽被自己毁了。
“再这么说我要生气了。”湘泽柔声道，“如果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给我做个平安袋，如何？”
他其实是想要她亲手绣的香囊。
“嗯。”兰潇满口答应。
“能绣上我的名字吗？”他得寸进尺道。
这要求有些奇怪，但兰潇还是点了点头。
他把她送回了客栈，本想给她换个住处，但又怕她睡不惯，还是让她在熟悉的地方歇息。
老板娘看到人完整无好的回来了，惊讶于湘泽的神通广大。
在对兰潇的照料上更是细心。
“这天儿下雨了，有些凉，您看水温合不合适。”老板娘给她放好了洗澡水。
兰潇用手试了试水温，恭敬地点了点头。
她心情实在不好，身心俱疲，洗完澡就歇下了。
雨下了一夜，湘泽便守了一夜。
这一夜兰潇睡得并不好。
她梦到一个女子的背影，女子身着一百零八破交窬裙，色彩斑斓。
宽大的袖口是用蓝孔雀羽纺了线织就的，闪耀着华美的黛蓝。
女子头上戴的那套玉饰犹如一棵玉树，所有的玉叶都很透彻，像藏了一汪碧水。
无论是衣服还是首饰，这都是司巫才能穿戴的。
“你是谁？”她问。
只见女子缓缓转过身，茂密的玉叶撞在一起发出清冽的响声，比泉水还要动听。
兰潇在这个时候忽然觉得潮气涌了过来，女子的脸最初是极美的，不过二十的年纪，秋水为瞳，冰肌玉骨。
但那双眼睛却含着泪，饱满红润的唇缓缓张开，问她：“为什么？”
女子哭的凄厉，整个梦境也变得潮湿不已，似乎那女子每落一滴泪，空气都会更湿润一分。到后来那女子哭出两行血泪，冰冷的水从脚下而生，一路攀援，像一条贪婪的水蛇，纠缠着她的裙摆，攀上她的脖颈。
女子的表情痛苦，而兰潇脖子上的水蛇越缠越紧，窒息感让她痛苦不已……
“岁岁，岁岁……”湘泽叫了好几声都没办法叫醒她，她似乎陷入了梦魇。
兰潇猛然惊醒，额上沁满了汗水。
“不怕不怕，只是做噩梦而已。”湘泽还以为兰潇是梦到了那些腌臢事。
仿佛劫后余生，兰潇只觉胸口发闷，像才从水里脱身一样，还没回过神来。
看到眼前的湘泽，她还在错愕中，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湘泽哥哥？”
“是我。”湘泽垫了枕头，将她扶起来坐着。
兰潇望了一眼窗外，天色还未亮，“现在是？”
“才到寅时。”
离她从宫里回来没过几个时辰，只觉得恍若隔世，再回忆起那个噩梦，上一世便是这样，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节，梦魇缠上了她，上一世她便没有记住过那女子的样貌，但她知道越往后，梦中人会更难应付……
“雨倒是歇了。”湘泽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一夜没睡？”兰潇看到他眼底淡淡的乌青，更加内疚。
“我睡不着。”湘泽推脱是自己的问题，不想让她往心里去。
窘迫的是兰潇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她上一次吃东西还是昨天中午。
“想吃点什么？”湘泽脸上带着笑问她。
兰潇咬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太早了，就不要麻烦老板娘了。”
“那我给你点做吃的怎么样？”
兰潇眼睛亮晶晶的，露出惊喜的表情，“你会烧菜？”
“当然。”湘泽的厨艺不说十分好，但做些一般的吃食还是不在话下。
“那可不可以麻烦你给我做一碗面？”兰潇只恨自己不会弄，她不喜欢麻烦别人。
“煮面而已，是顺手的事，谈不上麻烦。”湘泽心里暗暗不悦，觉得她和自己太见外了。
不仅如此，她还非要一起进厨房给他打下手。
湘泽起了火，再把她打发来烧火。
“我要做什么？”兰潇没下过厨，还很好奇。
“你看着火就行，别让它熄了。”现在正是打露水的时候，身上容易凉，湘泽才想着让她去烤烤火。但她还没梳头发，湘泽就暂时用了一根簪子给她绾起来。
实际上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但她很认真地盯着火，看着火舌一点点蚕食木块，将木块烧得焦黑。
等了半天，火都很平稳地烧着。
兰潇抱怨道：“它好像不会熄。”
“那说明你运气好。”湘泽一本正经地鬼扯。
“原来是这样。”她真的听进去了。
柴火发出轻微的炸裂声，兰潇伸出手烤火，烤的身上暖烘烘的。她脸颊苍白，气血很不好，湘泽真想给她煨一锅鸡汤打底，只可惜她不吃荤腥，便熬了一锅菌菇汤做底。
兰潇眼里映着柔和的火光，她想普通人家的早晨也许就是这样，温暖、热气腾腾、香喷喷的。
她朝锅里望了一眼，“看上去很好吃。”
但她没敢多看，怕一个不留神火熄了。
面条、青菜被有条不紊地放进锅里，出锅的时候再放上一小把葱花点缀，色香味俱全。
钱娘就住在一楼，她听到厨房的动静，起来匆匆披了件衣裳，照理说家里养了猫，厨房是不会有老鼠的。
靠近了听到厨房里有人说话，才发现是客人，便又默默走回去。
也不知道这两位客人是什么来头，就怕一个不小心让他们不如意，这大人物发起火来，难办啊。
湘泽收拾好厨房，捧着菌汤面上了楼，此时天还没亮，兰潇便在前面掌灯，油灯不是很亮，但刚刚好能照清黑夜中的二人，他们一起回了房间。
兰潇吹了吹热疼疼的菌汤，只一口便觉得鲜极了，“好鲜，好喝，你尝尝。”
他本意是不愿和她抢东西吃的，但看到碗沿的某处位置，这是他抗拒不了的诱惑，便就着兰潇喝过的地方，浅浅喝了一口。
“尚可。”他说，对自己的厨艺评价不高。
“明明就很好，你不要太谦虚了。”兰潇蹙眉不平道。
“你喜欢就好。”他笑道，真心实意地认为能被她喜欢的，都是那东西的福气。
真不敢想象，昨晚还是那样腥风血雨，可才第二天，雨也停了，她在享用美食，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这样平静的日子真是幸福，幸福地她都有些得意忘形。
“好想每天早上都来一碗。”
“那又有什么难的，你留下来，我保证你每天早上都不重样。”
可兰潇没有接话，她知道那不是属于她的生活，还有半年，纪北来犯，她就会……
想到这里，她都心虚地不敢看湘泽，他唯一求自己的一件事，她没有做到。
她默默吃完面，忍不住把菌汤全都喝完，吃的干干净净，全身都暖和了。
窗台传来悦耳的鸟鸣声，天边逐渐亮起，只是还没出太阳，呈现出明亮的蓝。
“是喜鹊，今天真走运。”湘泽说。
兰潇便转身去看，一直走到窗台，小心翼翼的，怕鸟儿飞走。
没想到喜鹊不仅不怕人，还跳到她手上。
这时，另一只喜鹊也飞了过来，两只喜鹊凑在一起，很是亲密。
“你看你看，它们还是一对的。”
湘泽很想问“那我们呢，也是一对的吗？”。
但他不自讨没趣，他知道这个问题不会有他称心如意的答案，所以一笑了之。
二人趴在窗台看了一会儿喜鹊，又守到了日出。
湘泽给她披了件衣服，“天凉。”
兰潇温婉一笑，没有比这更温暖的早晨了，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早晨。
湘泽同样喜欢这个清晨，但和兰潇不一样的是，他强烈地想把这份美好留住，他想把他留下来，留在身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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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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