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车刺耳的尖鸣声闪过,地上响起簌簌雨声。
“中央气象台预计,新一轮台风将于今夜七点...”
“快,抬进去!”
一副担架被从车上抬下,白布盖着一个人,向抢救室的方向奔去。
走廊响起骨碌碌的车轮声,地板上满是雨水,刺目的白炽灯、空中弥漫的消毒水味...
让陈温恍然醒来,这不是梦。
他在抢救室门口怔住了脚。
......
抢救室的灯光渐渐被门隔断,走廊陷入黑暗。
长椅上,坐着低头无声的陈温。
他明明只是慢了一步...只是慢了一步...
母亲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于是积压在心底的情绪这一刻终于无声爆发。两行酸涩的泪水溢出眼眶,滑过嘴角,滴落在校服衣领上,晕开一片深蓝色。
他很想给谁打电话,却又不知道打给谁...于是终于做了他明白的最傻的事,举起电话,拨了爸爸的电话号码...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爸爸早就不在了。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凌问那一行,手犹豫一下,点开拨了过去。
电话被接通,手机里响起凌问的声音。
“喂?”
陈温的泪水彻底崩溃。
“喂...凌问...你在家吗?”
电话里面愣了一下。
随即凌问急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现在在哪儿?”
“我...”陈温顿了一下,“我有事。”
凌问急得快要飞过来了,点开免提对陈温说:“你先别着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妈她......她跳楼了。”
电话两头同时陷入沉默。
“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电话里声音变得低沉。
“市中心医院。”
......
凌问赶到时,陈温已坐在座椅上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手冻得冰凉。
凌问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这时陈温忽然睁开了眼睛,一下握住凌问的手,声音已变得颤颤巍巍的听不清:“我妈不会死吧...她不会死吧...”
凌问怔了一下,手覆住他的手:“不会的,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相信我...
他做好了忘川夺人的准备。
“可是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陈温眼角忽地砸下两滴泪,“自从我爸死后,我妈就变得疯疯叨叨,叫她也不听,无论我怎么叫她...她好像从不认我这个儿子。饭也不做,天天吃外卖,放学从来都是我一个人骑车回家,就连亲子乐园...也从来都是我一个人去逛...”
“即便这样,她骂我,打我,说我一滩烂泥是个拖油瓶,拿我跟别人家的孩子比...我只是默默吞咽着她给的这一切,一忍忍了十年,从来不反驳。我知道她情绪激进,拼尽全力不惹她生气...可她怎么...还是跳楼了...”
凌问揪着心听他说完这些话,下一秒一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隔着一层薄薄的体恤衫,那双手几乎冷得没有温度。恍惚交错间,凌问忆起很久很久以前,似也有这么一双冰凉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衫,雪白的袍子上染了鲜红的血...
连同耳旁那打颤的声音:“师尊,你喜欢的是他...还是我?”
眼瞳忽地放空。
凌问腕骨突出的手覆上他的背,掌心的温度透进来,随着血液流进心脏的那一刻,陈温眼睛空了一瞬。
好熟悉的气息……
绞尽脑汁,却什么也忆不起来。
凌问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气息翻涌,带着温度。
“陈温...倘若我说我能救你母亲,你信吗?”
枕在肩上的头抬起。
“你怎么救?”
凌问哑笑一声,“可能...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你不要走!”
“……”
“好,我不走。”
.....
手里攥着病危通知书,白褂医生坐在桌前。
“陈先生,据你提供的情况,我们初步推测你母亲得了偏执性精神分裂症。”
“从死者的坠落地点看,你母亲似是从倒数倒数第二节楼梯上跳下去的,坠落地点为倒数第三节楼梯。”
警局内一片沉肃。
“你母亲出事前曾看到了某种不可见的东西,还经常看见你父亲回了家里,这便是偏执性精神分裂的症状之一,无疏漏臆想。”
“你母亲的坠落地点有问题...”警察放下手中的档案,语重心长道:“陈先生,根据你的描述,孙女士出门三秒后你便听到了坠楼声,这与现实不符。”
陈温攥紧了刚从医院拿回的诊断证明。
“我说的是真的。”
忽然,天花板无规律地左右翻动,白炽灯的灯光重影模糊,疾速向后退去,随即黑暗扑上来...
陈温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去。
“陈温!”
......
陈温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张白色陌生的床上。
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缓慢地扫视了一下,青筋分明的双手撑着身体坐起,盖到颈部的被子随之落下。
房间没开灯,只有照进来的银白色月光。漆成深蓝色的桌子上的整齐地摆着一摞书和其他摆件,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地上铺了柔软的米棕色地毯,房间虽不大却雅致。
陈温左边,月光透过玻璃染到拉开的白色窗帘上,床前站着一道修长的人影。
他坐起时床发出了一阵窸窣声,站在窗边的人转过身。
“醒了?”
凌问的声音很淡,房间寂静,静得仿佛那声音就在耳旁。
“嗯。”陈温垂着头很淡地回应一句,额前头发凌乱地垂着。
凌问迈开长腿走了过来。
他在床边停住,一只腕骨突出的手握起桌上的杯子,一手提着水壶,往杯子里倒了一半温水。
水杯递到陈温面前。
陈温静静坐着,没有去接。
“喝了。”这次凌问的声音靠的很近,陈温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目光无意识藏在眸下游移了一瞬。
陈温从举到面前的手里接过水杯,仰头猛地喝了个干净。
凌问接过水杯放回桌上。
他本以为他下一个动作是会离开卧室向客厅走去,谁料凌问一直停在他床边,似在垂眸看着自己,默默无声了许久。
“看够了没有?”
坐着的陈温侧过脸去。
站着的凌问垂眸笑了一下,目光落在陈温后脑勺炸起的几根头发上,语气轻佻:“怎么,没睡够?”
陈温背对着他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又补了句:“你别这么看着我。”
凌问听见这句话,又笑了一下。
这种氛围让陈温很不适应。寂静的卧室,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清晰得能够数出进行了几次。仿佛两个人有着同样的情绪,在清冷的月光下无声涌动,一旦汇聚到一起,便会迅猛交织翻涌。
陈温终于冷硬地凑了句话以打破这让人不自在的气氛:“你房间还挺别致的。”
凌问:“原来你在关心这个。”
陈温没再接话,气氛突然凝重下来,凌问能感觉到他下一句要问什么。
“你怎么救我妈?”
他转过身在床沿坐下,陈温很敏感地感觉到身体下的床陷了一下。
沉静了几秒,凌问终于开口,声音很平淡,带着试探:“我若说我不是人……你信吗?”
陈温的反应也很平淡。
他以前从不信什么牛鬼蛇神,直到母亲坠了楼。
或许只有不是人的人才能把他母亲救回来。
他跳过这个,进入下一个话题:“我们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他这次问得很认真,仿佛他在意的一直只有这个问题。“我的作业是你仿的,就为老张不再找我的麻烦;我遇上危险,你也假装恰巧路过救下我,还有那次带我去乐园,引导我从情绪里走出来……凌问,你还要装吗?”
“为什么我只要一靠近你...某种记忆就想要涌出来...可我怎么也看不清。心口也总是...一跳一跳的疼。”
心口无解花的焦痕。
凌问沉默了一下。
“你真的想知道吗?”
“嗯。”
忽然他的呼吸凑了上来,陈温的手指下意识紧抓在一起,床单皱了一小片。
耳边翻涌着热浪,凌问的声音此时温柔无比:“一千年前...你问我喜不喜欢你。可是你忘记了……”
陈温猛地抬头,就对上了凌问热切的目光。
呼吸停滞了一瞬。脑内迅速闪过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只是太模糊朦胧了,快得一闪而逝,以至于陈温绷紧每一根神经想努力去看清楚...脑海就恢复了平静,什么都忆不起来了。
头忽地一阵疼。
就被凌问扑倒在床上。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扣紧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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