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枫追着易寒淅出去,可黑夜里哪里还有她的影子?他知道她这回不是在赌气,是真的,伤心了。
他遂又奔跑上楼,准备找顾恒问个究竟,谁曾想刚上楼,便是顾恒奔腾欲出的身影。
“你!”还不待陈枫说完,他便看到了后边死死扯住他衣袖的楚清歌。
“你说清楚!什么叫找错了人?”楚清歌两眼泛红,泪光闪闪。
顾恒想要摆脱她,可又不能下死手,倒是楚清歌拼了命般拖着他不放。
“我说了!那些话不是说给你听的!你还要我说几次!”他怒吼道。
“我不信!”楚清歌也不甘示弱。
仿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陈枫的脸比黑得阴沉,他上前抓住楚清歌的手腕,狠狠一拧。
“啊!”楚清歌瞬间撒开了手,疼得面目狰狞。
顾恒有些担心地瞟了楚清歌一眼,见陈枫有分寸,便立即往楼下赶。
“别追了,”陈枫放开楚清歌,冷冷地说:“人早就走了。”
顾恒愣在原地,转头看着陈枫道:“走了?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陈枫回头对上他的眸子,眉宇间尽是怒气。
顾恒被楚清歌这么一闹本就胸中愤闷,如今又迎上陈枫这般态度,更是烦扰恼怒,转身就走向客栈外。
紫裳听见他们的争吵声便觉不对,可来时已经晚了。
楚清歌跪坐在地上低声抽泣,陈枫冷冷站在一旁,眉头紧皱,神情复杂。而顾恒和易寒淅都不见踪影。
“清歌,怎么了?”紫裳蹲在她身边,想替她拭去眼泪,不料楚清歌抬手便挡住脸,继而吼道:“别管我,滚开!”
知道楚清歌的大小姐脾气,紫裳并不与她计较,按从前的法子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可她的手刚碰到楚清歌的背脊,楚清歌便猛地向后一缩,用通红的眼睛狠狠盯着她:“我叫你滚你听不懂吗!”
紫裳被她吼懵了,虽说名义上她们是主仆关系,可从小一起长大,早就以姐妹相称,楚清歌虽有时爱耍些小脾气,可她从不会这般态度。
紫裳转而看向陈枫,谁知陈枫并不想搭理,绕开两人进了卧房。
“陈枫!我记住你了。”楚清歌恶狠狠地瞪着他。
陈枫顿了顿,旋即关上了门,甚至都没正眼看她。
楚清歌死死咬住了嘴唇,靠着木门无助地哭着。
紫裳想,或许除了顾恒,谁也拉不起来她,可顾恒怎么会回来拉她呢?他找易寒淅去了。
紫裳在一旁默默地守着她,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楚清歌哭成这样——她很少哭。紫裳还记得她上一次哭是在殷州。
那次紫裳奉了陈傅的命令来到殷州,夜里便住在武英殿内。那时苏雪嫣和楚漠正在吵架、吵得很厉害,屋里尽是瓷器碎裂的声音。紫裳本不是多事之人,可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心中有根弦绷着,于是便鬼使神差地起了身。
那时她看到的第一个景象便是楚清歌倚着一扇薄薄的木门捂脸哭泣。木门后便是她父母的争吵。她哭得声音很小,仿佛故意不想让人听到似的,可她的眼泪却恍如断线的珍珠,不断地涌出。
世人都知武林盟主有个宝贝孙女儿,却都不知她的父母待她如何。
两个时间的身影重合在一起,紫裳忽然很心疼。这样一个孩子,在爷爷的溺爱和父母的争吵中长大,她或许早就在不经意间就形成了这样偏执的性格——没有选择的权利。
所以紫裳知道,这个女孩儿不论做什么,至少是单纯的,也因为单纯,所以最容易受伤,也最容易伤害。
顾恒追出去,除了一片寂寞的夜色,什么也不剩。
他在风中站了好一会儿,突然抱着头蹲下,他好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抬头看清,哪怕再多观察一会儿,他或许就能看到,烛影下两人的发髻,身高,姿态......全是不同的啊!
为什么没有抬头看清?为什么要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易寒淅?
顾恒反复地质问着自己,他永远无法忘记易寒淅转身离去那一瞬他指尖抓到的一丝冰凉。
他知道,那是泪。
她会去哪里呢?她是否正一个人喝着闷酒,妄想一醉解千愁呢?她会一直喝到天亮吗?还是半路找一间旅店住下。要是有人找她麻烦怎么办?不会的,顾恒告诉自己,她武功那么高强。可要是她喝醉了呢,或是遇到更强的高手了呢?
顾恒捶捶脑袋,他不允许自己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易寒淅一定会平安的,她明早就会回来,那时她一定会冷着顾恒,不打紧,好好跟她解释就是了,等她开心了,再冷嘲热讽两句,解了气,这一切便又好了。
是啊,顾恒站起来,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易寒淅一定不会有事的,她说不定待会儿就回来了呢?这谁说得准呢。
可他心底又有另一个可怕的念头钻出来——万一她永远不会回来了呢?
顾恒拿了岷源剑,顺着房檐上了屋顶。
他怀中抱着剑,眼中望着天,他看见月亮从阴云后走出,如灯笼般挂在天上,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
他一直坐着,直到月光消逝,直到朝霞满天,他要等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易寒淅被抓千刀门的消息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打听到。
“千刀门...他们到底抓她干什么!”顾恒猛地一锤桌子,那四个结实的木桌脚顿时惶恐得震了震。
陈枫盯着桌子,一言不发。
休息了一夜,换了身衣裳,楚清歌已全然没有昨夜梦醒的痕迹。她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可她没有丝毫关注,只是安静地坐在墙角喝着枣粥,以至于顾恒和陈枫几乎完全忽略了她。
“我们得救她。”陈枫道。
“我们当然得救她。”
“千刀门吃了上次的亏肯定会严加防范,况且这下没有好的机会,我们要混进去都是难事……”陈枫说着不禁皱了眉头。
“我害怕,千刀门是为了报复她。”顾恒紧紧攥着手心。
“不一定,我们费尽心思救楚清歌,周厉难道就不想问出点什么吗,你先别乱。”陈枫安慰道,即使他自己也冷汗直冒。
“你说的对,我不能乱,我乱了她怎么办。”顾恒喃喃道。
见他有些异常,陈枫便问了问,“你怎么了顾恒?”
“我没事。”顾恒拿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我们俩刚恢复不久,身手内力都还未完全恢复,千刀门内高手重重,切不可妄动。”
“那怎么办?坐在这儿干等着吗!”
“你能不能冷静点!”
一直以来被绷着的话匣子终于被打开,陈枫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两人皆是一愣,气氛忽然有些尴尬,于是顾恒干脆转开了身不去看陈枫。
半晌,陈枫无奈地道:“我们这样也无济于事。”
“若凭我们两人无法闯进去,那我们可以找帮手啊。”顾恒兴奋的道,仿佛刚才的冲突不曾发生过一样。
对于顾恒激动的情绪起伏,陈枫只得归类为昨夜受的刺激太大,他根本不只顾恒一夜未眠。
“可现在还有谁能帮我们呢,紫裳?楚清歌?”陈枫质问道。
顾恒皱着眉头,许久不曾说话,静静地思考着。
“紫裳,楚清歌,紫裳......”他喃喃道。
“对了!”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千羽宗!”
“他们俩不行,但我们可以让他们求助千羽宗啊!”
“他们?楚清歌?他们肯吗。”陈枫觉得不靠谱,“你别忘了昨晚......”
提起昨晚,顾恒脸色很不好看,“她不肯,还有紫裳,总会有办法的。”
“你们别妄想了,”不远处的楚清歌忽然开口道,“我和紫裳,绝不可能帮你们救她!”
她一直听着他们俩的对话,虽然有些听不清,但她能知道他们大致在说些什么。
“她救了你!”顾恒激动地道。
“那又如何?”楚清歌冷笑一声,看着顾恒,“我绝不会允许她抢走我爱的人。”
“你简直疯了!”顾恒愤怒地提起剑走上楼。
疯了?楚清歌死死咬着嘴唇,疯就疯吧,只要那人再也回不来,她疯一回又如何?
陈枫冷冷看着楚清歌这般模样,心中怨恨却又无可奈何。他不想再看下去,也追随了顾恒的脚步走上楼。
顾恒回了陈枫的房间,正饮下一杯清茶化解一下胸中的怒火。
“别跟她计较了。”
顾恒放下茶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千刀门人虽多,可高手却没几个,凭我们俩未必就没办法。”顾恒缓缓道。
陈枫摇摇头,“姚四婆和黄老三的确还好,该跟那个燕渡差不多,但周厉呢?他是钟铭心的同门师兄,据说武功不在她之下。”
“现在如果写信给萧师叔太晚了,我们等不了那么久,还有谁呢……”顾恒又焦又急,此刻他才感叹自己入江湖之浅,竟无一人可求助。
“对了!”顾恒眼里突然闪着光,他激动的拉着陈枫,“那位断二叔呢?他虽然不肯救楚清歌,但会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救寒淅?”
断昀?可倒是可以,但......陈枫的面色忽然变得十分复杂。
见他踌躇不决,顾恒有些恼怒,“你在犹豫些什么?”
“不是、我在想,他已经离开这么久了,指不定早已经出了江南地界。”
“我们现在没别的选择了,你想个办法先联系上他再说。”
陈枫面露为难,顾恒说的对,他们没别的选择了,可他怕他没联系上断昀,倒招来了别的人......
“好吧,我试试。”陈枫终究还是同意了。
那天夜里,他拿了一支炮竹,在后院点燃。红色的烟火在黑夜里绽放,伴着十六的圆月,别有风味。
陈枫在心中默默祈祷,来的只有断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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