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余晖尽褪,夜幕席卷,月亮的辉光淹没在喧闹的霓虹里。
穿过横亘其间的跨江大桥,另一侧,老旧的街巷里灯光忽明忽暗,空气中的灰尘跳跃在路灯下,陈旧的空调外机发出沉闷的嗡鸣。
“错了哥错了哥!”
仰倒在墙边的花衬衫小黄毛脸上一片青紫,他用手轻触了一下嘴角,刺痛感电流似的激得他浑身一颤。余光里,其他几个小弟正缩在角落几个摆放不算整齐的垃圾桶旁边,窝窝囊囊,一个劲儿地求饶。
呸,真倒霉,出门抢劫没看黄历,遇到个硬骨头。
他心里嘀咕。
昏黄闪烁的灯光下,时沉新侧身的影子正好将他笼罩其中,将近1米9的alpha浑身散发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浑然没有方才在菜市场阿姨面前的乖巧亲切。
刚吃过大亏的黄毛吞了吞口水,又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巷子里的场面称得上狼藉一片,几个小混混被他揍得在地上求饶,身上叮哩当啷的假金链子和乱七八糟的饰品七零八落,他却一眼没有多瞧,从容地拍了拍沾了一点灰尘的衣摆,扣上手腕处的纽扣,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轻快小调。
良久,他把自己收拾得一尘不染,才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垂眸去看地上狼狈的混混头子。
那双慵懒漂亮的桃花眼里还含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拍了拍脑袋,“呀,我这记性,差点把你们几个忘了。”
几人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此人的手腕他们方才见识过,此刻都如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喘。
他俯下身来,清新的海盐菠萝香气仍飘散在空气中,却半点没让人感到放松,强压迫性的信息素只让他们联想到方才的痛楚。
“冲这个来的?”
时沉新将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取下来,拎着表带在他面前晃了晃。
“大……大哥,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时沉新自打住进这附近,一身的名牌,从上衣到鞋子,就连左耳的耳钉都一眼瞧上去价值不菲,更别说他手上那块工艺非凡的表了,简直是个行走的活靶子。市郊的老居民区治安混乱,几个混混这几年靠偷偷抢抢,偶尔吃点保护费,混得也算是风生水起,越来越嚣张。
时沉新搬过来第一天就被他们几个盯上了。
刚开始,年轻高大的alpha让他们还是有几分忌惮,但时间久了,他们瞧着他平日里对谁都嬉皮笑脸,一副乖巧和善的样子,便妄自判断对方约莫只是个纸老虎,一想到他那块能买下寸土寸金的s市郊一整栋居民楼的手表,几人心痒得不行,实在按捺不住,今天挑准了机会就要下手,没想到判断失误,自己上赶着给人送菜。
“我们错了,下回一定好好做人!”
见他似乎没有要立刻放过他们的意思,混混几人又开始求饶。
听罢,时沉新轻嗤一声,似乎压根不信他们口中的鬼话。
正当混混头子心下又凉了几分,闭着眼睛,就差说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却听得对方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嘟—”
听到口袋里的动静,时沉新撑着膝盖慢慢站直身体,掏出手机,在聊天框打下几个简短的字。
片刻,靠在墙上的混混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他睁开眼睛,眼前人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
“起来。”
几人忙不迭站起来,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么,扶着墙腿也忍不住打颤。
“从那头出,”时沉新解开两颗方才整理好的衬衫扣子,慢悠悠抬起手,指着昏暗的巷尾。
几个混混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就这么被放过了?
“走的时候放几句狠话,骂我的,大声点。”
时沉新道。
混混:“?”
见他们一头雾水愣在原地,时沉新挑眉,歪了歪头。
“听不懂人话?”
“懂懂懂!”
说罢,几人连滚带爬地从跑到巷尾,那混子头头回头,看他没追上来,吞了吞口水。
“鳖孙,给老子等着!”
声音洪亮,震得路灯都闪了两下。
很难不说是带了点个人情绪。
忽而,巷口传来脚步声,沉稳,规律,在落针可闻的夜晚里格外清晰。
旋即,时沉新转身,刻意揉皱了衬衫袖子和衣摆,又在墙上蹭了点灰。
夏夜的微风带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凉意,巷口转角的墙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蔷薇的幽香被吹起,在风中飘散摇曳。
脚步声渐近,转过巷口时,那人停在原地,也许是灯光太昏暗,花影中的人隐隐绰绰,只能瞧出清瘦的身形。
时沉新抹了把脸,不由分说地跑出去,险些撞在那人身上。
“沉新?”
那人眼中似乎也有讶异,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如……如故哥!”
时沉新大口喘着气,身上的衬衫掉了几颗扣子,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
“怎么弄成这样?”
靠近了些,林如故瞧见他脸上和身上脏兮兮的模样,眉头皱了一下。
说罢,他轻轻扶着时沉新,坐到了一旁的花坛边上。
时沉新低垂着眼,面色竟是有些委屈。
“如故哥,我刚才……差点被抢劫了,”他叹了一口气,“幸好你来,不然我肯定应付不了。”
他即便是坐着,也比林如故高了半个头,此刻却活像一只被雨淋过的小狗,摇着尾巴向他诉苦。
听罢,林如故仔细瞧了瞧他身上各处,确认他没怎么受伤,只是衣服和头发有些凌乱。
他微微抬眼,与他对视时,他挽起的墨色长发垂落几缕,琥珀色的瞳孔在暖黄的灯光下映出柔润的质感,他柔声道:“这附近混混多,监控还坏了不少,确实经常有这样的事。”
“没受伤就好,丢什么贵重东西了吗?”
“没有,他们还没来得及抢就跑了,跑之前还骂我,”他抬眼,似乎有些懊恼,“你说,这次没成,他们会不会还来啊?”
他瞧上去有些惊魂未定,垂下脑袋,前额抵在林如故一侧的肩膀。
清苦的草木香清泠泠覆上来,这个角度,没人看得见他上扬的嘴角,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
此刻巷子里,还没跑远折回来捡金链子的黄毛目睹了全程,目瞪口呆。
大哥你谁啊!
和林如故一起走到家门口,见他还有些担忧,时沉新朝他露出一个标志性灿烂的微笑。
“没事的,我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说罢,他转过身,轻轻推着林如故走进家门,“加班到这么晚,你也好好休息。”
似乎是受他感染,林如故也松开了蹙起的眉头,浅笑着应了一声,“嗯。”
目送林如故进门,时沉新笑着挥了挥手,转身拧开了自己家门的钥匙。
落锁的瞬间,他脸上笑意愈深了几分,却不似方才的粲然,他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顺手撕下了玄关上挂着的日历最新一页。
还有两个月……
时沉新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22岁那年,他刚大学毕业,就被宣告癌症晚期,无药可医。
对此,他没什么感慨,所谓“富贵在天”,前一句就是“生死有命”。
他平日里人缘不错,生病后来探望他的人不少。
虽然人躺在床上,行动还得靠轮椅,但假发一戴,他看上去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偶有人来探望他时忍不住鼻酸流眼泪,他也总是笑眯眯地递一包纸上去:“今天哭了葬礼可就不许哭了哟。”
在医院躺着等死的日子也挺无聊,某天,他心血来潮地从朋友们给他送的解闷小东西里掏出来一本漫画。
不翻开也就罢了,一打开,他只想抽手贱的自己一个大嘴巴。
漫画名叫《破镜重圆后我走上人生巅峰》,正如其名,是一本abo题材的纯爱大男主爽文。
够不够爽已经是其次,炸裂的三观实在不忍看,连时沉新这样一个接受面广泛良好的读者也被雷得外焦里嫩。
男主名叫裴致,24岁以前靠着家里有点小钱,不学无术,花天酒地。但在遥远的高中时代,他曾有一个白月光初恋。
两人在多年后重逢,白月光已经开始接手家中生意,而男主却还在混日子。
剧情的转折点发生在他24岁那年。
裴家之所以有钱,主要是靠他有一位厉害的小姨。
小姨多年来白手起家,靠自己打拼出一片相当广阔的天地。她生意做起来以后,也拉了亲戚一把,裴家靠她的人脉和资源开了一家娱乐公司,这些年运气不错,赚了不少钱。
小姨一家虽然前途一片光明,但偏偏运气不好,不久前刚病死一个孩子,又因为一场车祸,余下的一家四口全部丧生。
这个小姨,姓时,名宛。
那个不久前病死的小儿子,和时沉新同名同姓……
时家的掌权人和继承人一夜之间全出了意外,空缺出来的职位和公司的股权归属就成了问题。
根据时宛生前最后的遗嘱,她的职务应该由这一辈最优秀的小辈来继承。
于是群狼环伺。
一方面,时家夫妇生前帮衬了不少亲戚,算是有不少旁支。另一方面,公司的股东和身边的亲信也都有意竞争。
男主家自然不例外。
于是不学无术的独生子男主便被父母架着,和一群精英争这份家产。
他一开始不愿意,可在父母的劝说和白月光的勉励下,他渐渐痛改前非,开启了奋斗和开挂模式,最终凭借金手指成功逆袭,爱情事业双丰收。
乍一看,这剧情除了有点俗套,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男主和白月光在破镜重圆的剧情里爱得死去活来难舍难分的时候,男主却是有一位已经终身标记的未婚妻的。
这个倒霉的未婚妻正是林如故,典型的身世凄惨,遇人不淑。
破镜重圆后,白月光认为只有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林如故身上即便有终身标记,也无法成为他们的阻碍。男主重回白月光怀抱后,便开始厌弃、冷待未婚妻。
因为无法洗掉的终身标记和自身家族的压力,林如故不肯退婚,最终被作者编排成阻碍他们爱情的恶毒绿茶。
若是他真黑化了也就罢了,可一直到他被两人和自己的亲人携手送进精神病院,最后凄惨下线,他都没有做任何一件主观上伤害他人的事。
看到林如故自杀,尸体无人收敛,时沉新猛然合上手里的漫画,揉了揉发疼的额角。
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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