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余秀华《我爱你》
高考前一天，鹿休一中举行了盛大的祭孔典礼。典礼结束之后，学校安排了大家去参观考场。
吴恙看完自己的考场，转身时抬头就看到了对面楼上跟她在同一楼层的鱼忘。她没有跟上去，而是去拜托莫溺欢帮忙看一下鱼忘在哪个考场。
晚自习期间，莫溺欢来告诉她鱼忘的考场，真的和她的考场在同一层。
晚上睡觉的时候吴恙没有失眠，一夜无梦睡到第二天早上七点，然后像往常一样起床，早餐后到备用教室早读。
考完了语文，考完了数学，考完了文综，只剩下英语了。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交卷铃声响起时伴随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下午去考场之前，吴恙把准备好要送给鱼忘的书装进书包，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从宿舍出发。
最后英语也考完了。
监考老师示意出考场后，吴恙迅速拿好东西走出教室，提上书包就通过教学楼中间的连廊朝着对面那栋楼跑过去。一路上人越来越多，幸好，她在下楼之前找到了鱼忘。
她紧紧地跟在鱼忘后面，虽然中间也隔了许多人，但她一直看得到他的背影。
下到一楼之后，吴恙冲出教学楼，在四散的人群里寻找鱼忘的身影。“他今天穿了白色的短袖，白色，白色……”吴恙嘴里默念着。
她看见他了！
吴恙朝着他跑过去，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鱼忘！鱼忘！”
鱼忘，新年快乐！鱼忘，考试加油！鱼忘，我喜欢你……
吴恙曾经无数次想大声喊出鱼忘的名字，想对他说自己在心里练习过无数遍的话，可是她都没做到。现在，在比当初更加拥挤的人群里，她终于追上他了，她终于勇敢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也许这只是一时冲动的结果，但她绝不会后悔。
鱼忘回过头，看见吴恙向他跑过来，莫名地让他感受到了坚定。
“鱼忘。”吴恙跑到他面前，“我有东西要给你。”
吴恙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植物之书》和一本《无端欢喜》递给鱼忘：“当初分班的时候你送了我两本书当作分纪念，现在毕业了，我也送你两本书当作毕业纪念。”
鱼忘有些意外，但看着她脸上泛起的酡红，还是笑着接过书：“谢谢你，毕业快乐。”
他记得他确实送了两本书给她。
“毕业快乐!”吴恙笑着说，然后笑着告别，“那我走了，拜拜。”
“拜拜。”
他们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当然是这样，他们俩可是一个去女生宿舍，一个去男生宿舍啊——得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啊。
高考终于结束了！终于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大家可都盼着这一天呢。
六月下旬可以查询高考成绩的那天，吴恙查询了自己的分数：678分，比她预估的要好一些。
她这几天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可以放下了，这个分数报考春明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公费师范生应该是没问题的。
【吴恙，你考得怎么样？】莫溺欢发消息问她。
【比我预想的要好一些，报考春师大应该没问题。】
【你考得怎么样？】
【和我平时差不多，612分。】莫溺欢回复。
【你想好要报什么专业了吗？】吴恙问她。
【没有……】
【离填报志愿还有几天时间，你好好考虑。】
【嗯，我知道啦。】
七月上旬，吴恙上网查询录取结果——她成功被春明师范大学录取了。她知道大部分人的录取结果还没出，所以除了父母，她没和任何人说。
七月底莫溺欢的录取结果出来之后，她约了吴恙去弥勒寺还愿，说是自己的愿望实现了。
从山脚爬到山顶拜完弥勒佛，她们俩就坐在石凳上休息。这几天来寺里的人很少，山顶很安静。
“这个是我们初九那天坐的石凳吗？”吴恙问。
“是欸。”莫溺欢回忆了一下，“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你的录取结果怎么样？”吴恙问道。
“我选的本省的学校，被录取了。这样也挺好的，我本来就没什么理想和目标。”莫溺欢淡淡地笑着。
“那你说你的愿望实现了，是关于那位沈同学的愿望吗？”吴恙试探地问。
“嗯。”莫溺欢点点头，“他也去春明了。”
“那你想去吗？”
见莫溺欢不说话，吴恙自顾自地说：“我身边好多人都觉得以我的分数去春师大读公费师范生亏了，可这已经是我的最优选择了，我没什么可后悔的。”
“欢欢，我希望你也能尽全力去选择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优解，这样可能会辛苦一些，但至少不会有什么遗憾。”
“我真的可以吗？”或者是说，我真的有那样的资格吗？莫溺欢红着眼睛问。
“当然可以。”吴恙十分肯定地说，“我们远比自己想象的勇敢，也有更多的人爱我们、支持我们。”
山顶的风很大，吹干了莫溺欢的泪痕。
她对吴恙说：“我刚才许了一个关于自己的愿望，我们明年的这个时候再来一趟吧。”
“好。”吴恙答应道。
两个人对视发现彼此的眼睛都红了，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之后吴恙在学校发的高考喜报里看到了鱼忘的名字，知道他如愿考上了中兴音乐学院。她用自己原本的□□号通过原来6班的班群加了鱼忘的好友，验证几分钟之后就通过了。
她发消息说：
【恭喜你考上中兴音乐学院。】
【谢谢】
【你考得也不错，很厉害。】
【嗯嗯，春师大是我一直想去的学校。】吴恙回复他，【真巧，我们都去春明读书。】
【是啊，以后可以约饭。】
【好啊。】虽然吴恙觉得鱼忘可能只是出于礼貌随便说说，但她还是很高兴。
紧接着鱼忘就发消息过来：
【嗯，谁说话不算数谁是小狗。】鱼忘是真的想请她吃饭，他很喜欢她——送的书。
“嗯？谁说话不算数谁是小狗？”吴恙看着他发过来的消息，有点疑惑，这跟她以往看到的所有样子的他都不一样。
难道是因为在网络上大家都会和现实里的样子不同？或者，她平时看到的只是鱼忘的一面？
好像两个答案都有可能。
等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吴恙本来还打算问一问鱼忘什么时候开学，但仔细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不问比较好。
问题太多，对于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而言，就会显得不太礼貌了。
莫溺欢选择了复读。
吴恙支持她的选择，她去报到的那天，吴恙还陪着她进鹿休一中逛了一圈。
春师大开学前两天，吴恙自己一个人坐高铁到华渚，再从华渚坐上去春明的火车。将近44个小时之后，她在开学当天的下午两点多到了春明西站。
在出站口那里看到春师大新生接待处的那一刹那，她才清楚地感受到：她真的到春明了，她的大学生活真的要开始了！
军训结束之后吴恙开始了正常的大学生活。
她忙着上课，忙着适应和高中完全不同的宿舍关系，忙着在课后做家教挣生活费。偶尔空闲的时候她打开手机想要给鱼忘发消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么不知不觉间，半个学期过去了。
11月中旬的某天，陶逗秋把吴恙拉到一个名叫“老沈请饭在春明”的微信群里，说是老沈要来春明出差打算组个饭局，让人把在春明的同学都集中起来，好统计有多少人要出来吃饭。群里的人渐渐多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个不停，话题换了又换。
吴恙看着不断弹出的群消息，一时间有些纠结到底去不去吃饭。
【恙儿，你去吃饭吗？】陶逗秋发消息问她。
【不知道。】吴恙回复她，【应该会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去吧？毕竟我只在6班待了半学期。】
【有我你怕什么，而且这顿饭主要是为了去见老沈。】
【以后大家可以聚在一起的机会就很少了。】
【也对。】吴恙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去。
【那我俩一起去？】
【嗯嗯。】
陶逗秋在春明林业大学，刚开学那段时间她俩还聚了一次，顺便加了微信好友。
老沈当天晚上进群之后就开始和大家商量吃饭的问题，隔天才确定了吃饭的时间和地点：【这周六下午六点，菌汤火锅，能来的吱声。】
他还在后面加了个自己的表情包，喊你吃饭.jpg
群里有人回了个“吱”，然后大家就开始排队形。
【吱】
【吱吱】
【吱吱吱】
……
老沈：【多大人了还玩这个。】
【大家先实名制，不实名的我们不要哈。】
吴恙在陶逗秋之后打完7个吱发出去，紧接着鱼忘发了8个吱出来。她看着那8个吱，无声笑了出来。
刚开始知道这件事时，吴恙就觉得他一定会去。
事实说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能来吃饭的只有14个人，老沈索性定了个大包间让大家都坐在一桌，热热闹闹地吃顿饭。
周六那天陶逗秋先来春师大和吴恙会合，随后俩人一起坐地铁去了那家“板扎呢菌汤火锅”。进包间时老沈和几个同学已经预热好了气氛，有陶逗秋在吴恙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冷场，直到上菜了大家还在滔滔不绝地聊个不停。
只是鱼忘一直没来。
吴恙默默数了数，连上老沈一共有14个人，就差他一个了。她看着锅里翻滚的菌子发呆时，他的声音透过绵延的水汽传了过来，带着点被模糊的真实。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偏过头看，鱼忘正站在包间门口笑着。他穿了一件黑色立领卫衣，同色的大衣挂在手臂上，变了似乎又没变。
算起来，她已经快半年没见他了。
“不算不算。”老沈站起来招呼，“来的正好，菌子刚熟。”
锅里的汤正沸，水汽呼呼往上飞，沾湿大家脸上熟稔的笑意，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透明而潮湿。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高一那个万圣节的夜晚——他站在门口笑着，说自己来晚了。
看出来吴恙同学是怎么表白的了吗？
（她是故意没送诗集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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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喜欢你（悄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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