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诚离开位置，提步上了讲台，手里拿着一本类似于习题册的东西在讲台上坐下。
教室里的喧嚣都随着他的动作，倏然静止了片刻。
沈诚平静的脸上表情冷淡，坐下以后也没叮嘱什么与纪律相关的话，动作一如之前，垂眼写着作业。
但教室里确实安静了起来。
有些人的气场可能生来就与旁人不同，站在台上总是能攫取人的眼球，即便是不发一言，光是立在那里，就好似罩了一层轻压。
叫人难以忽视。
李乐妍视线在他脸上短暂停留片刻，又垂下脑袋去做自己的事情。
教室不知何时又开始喧闹起来，声音不大，但满教室的杂音汇聚在一起，也终究让人难以忽视。
李乐妍也在嗡闹的氛围中抬起了头，陈星按奈不住想凑过来找她说话，刚伸手拐她胳膊一下，就听见讲台上传来的声音。
男生白净的腕骨向后磕在黑板上敲了两下，力道不轻不重，却因为动静太过突然，仅是一瞬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跟着两注意投向讲台。
李乐妍头一偏，余光瞥见他磕在黑板上的右手，边侧腕骨上附着一处纹身。
一只蜿蜒而上靠近小指的黑色乌鸦。
不由一愣。
看到纹身的不止她一个，一时间又要议论四起，却听他突然清嗓，提醒：“都安静一点。”
开口是十五六岁男生独有的清冽嗓音，低沉好听，却又因为那点浅淡的正经，让人多了两分忌惮。
班上重新安静下来。
这一次，很久都没人再出声。
-
晚自习的时候，徐摩志开完会回来，叫人去教材室领了书，才领到新教材，李乐妍难免有些兴奋，整整齐齐把书本叠在一起放在桌角，又因为后面的人一直在前排发书，李乐妍顺带帮他也理了一份。
沈诚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己位置上码着整整齐齐一摞新书，每一本都规整地叠在一起，连清点的工序都可以省去。
眼皮往下微垂，沈诚勾开凳子坐下，李乐妍听见后方传来了一声“谢谢”。
不确定是不是对她说的，李乐妍没忍住回头看了下，见沈诚视线落在她脸上。
整个人连怎么转回去的都不太记得。
教材发放以后，徐摩志又拿着花名册点了遍名，没像其他班级那样做自我介绍，未免形成的印象太过单一，也记不住什么，大致点个名彼此熟悉一下，后面的交流自己去摸索。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李乐妍不由松了口气，她性格其实有点矛盾，跟熟悉的人可以‘语出惊人’，但真到公众场合又反而容易害羞。
社牛和社恐的症状她都有。
这会儿听徐摩志在讲台上说着开学的注意事项，李乐妍在下面支着耳朵给教材署名，笔画龙飞凤舞给自己签名。
冷不丁听见自己被念到名字，纸上的笔尖划出一道长长的痕。
班级组建之初，一切都很陌生，徐摩志行事风格诡异，直接照着花名册随机点名，看上那个就念，被喊到的幸运儿做一班的班委。
李乐妍不知道这运气是好算坏，总之到头来，迷迷糊糊当上了一班的卫生委员。
还记得当时徐摩志叫到她时跟着说的话：“李乐妍同学，以后我们班的卫生情况，可就全靠你监督了，好好表现啊。”
“……嗯。”李乐妍硬着头皮点下头，接过这光荣的职位。
-
开学第一天事情不多，基本就是上晚自习，自己捧着新发的教材看或者跟周围人嘀嘀咕咕，这会儿沈诚没有在管自习，徐摩志自己在上面坐堂，男生在后方刷刷动着笔尖。
李乐妍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眼尾眉梢都染了惊讶，这人同步练习册已经翻到对数函数那一篇。
李乐妍在对应的书本上找到那页知识点，呆滞地眨眨眼。
这是什么神仙。
然而神仙也没施法太久，一本练习册的难题被他挑完，沈诚就倒下去睡觉了。
留下前方的李乐妍挠着头发啃集合的知识点，咬着嘴皮在云里雾里的懵懂中下了课。
晚自习结束，李乐妍去十三中门外的公交亭等车，她是走读生，家在奉城近郊的果园示范区，离十三中距离不远不近，来往有直达的公交，二十分钟左右车程。
但李乐妍没想到十三中的走读生数量庞大，公交站亭外人脑袋一颗挨着一颗，她一米六的身板费了好大劲儿钻进公交，堪堪站在后门边空间狭小。
好在脚下车辆终于发动，李乐妍靠着扶手站好，视线放在车窗外分散注意，冷不丁看见一辆小电驴从眼前滑了出去。
男生的背影看着熟悉，书包只背了一边，露出被风吹得鼓囊囊的校服消失在夜色里。
李乐妍眼中说不出的羡慕。
到站以后，李乐妍隔老远看见曾书燕女士在广场上领着人跳舞，动作倒是像模像样，只是背景音乐太过嘈杂，嘹亮的民歌压住了李乐妍喊妈的冲动，揪着书包带自己先上了楼。
打开门李坪同志正在厨房做饭，听见她回来，系着围裙的男人从厨房里伸出脑袋瞧她一眼：“回来了？”
李乐妍卸下书包换鞋，嘴里应着：“爸，今晚吃什么啊？”
“做了你最爱的番茄焖面。”李坪拿着锅铲笑两声，看小女儿拿着书包进卧室，出来的时候扫她：“没在楼下看见你妈？”
“看见了。”李乐妍坐在茶几边喝水：“没叫。”
“那我下去叫她，你洗了手吃饭。”
“好的。”李乐妍放下水杯去洗手，玄关外传来咔哒一声关门声，水声渐停，李乐妍抽了张纸巾擦手，半晌又听见房门被推开。
脑子里纳闷，正感叹她爸的速度怎么这么快，出来就看见男人挺拔的身形从客厅里一闪而过，李乐妍跟着滑溜过去看，见她哥卧室门敞着，男人正在里面收拾行李。
“哥？”
“嗯。”李长宴闻言扫她一眼：“这么早就放学了？”
“嗯，第一天晚自习只上了两节。”李乐妍说着走进来扒着书桌边的滑椅坐下：“你又要出去啊？”
“嗯，任务外调，在家乖乖的啊，别让她俩操心。”
“我才没有。”闻言小声嘟囔了句：“你这次要去多久啊？”
“不知道。”
闻言微默，李乐妍咬了下唇，开口：“哥，你到底是什么警察啊，怎么老是往外调……”
“就一小警察，跟着师傅出去见见世面。”男人说着收好箱子过来揉她的头：“哥哥走了，别跟她们说我回来了。”
李乐妍：“你不在家吃饭啊？”
“吃过了。”李长宴说着拖着行李箱出门，李乐妍跟在后面送他，门锁咔哒一声又轻轻合上。
李乐妍靠着酒柜叹了声气，在沙发上看了集动漫，曾书燕和李坪就开门回来。
一家人张罗开始吃饭，李乐妍裹着焖面一口连着一口，曾书燕看见了敲她脑袋：“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女孩子吃东西要文静，哪有你这样大口大口的。”
“妈。”李乐妍委屈叫一声，触及曾女士锋利的目光，又把话咽回肚子里，闷头吃饭。
她爸看着于心不忍：“孩子正长身体，你好歹让她吃饱嘛。”
“我那是不让她吃饱吗？”曾书燕跟着就是一记眼刀，“女孩子家家一点也不文静，将来长大了怎么会有人喜欢？”
“怎么没人喜欢？”李坪同志小声：“你这样的不也嫁给我了？”
“你说什么？”
“没。”她爸急忙忙摇头，战火被转移，李乐妍感激地送给她爸一个眼神，继续大口吸溜面条。
两口子凑在一起拌了会儿嘴，曾书燕不想和她爸唠叨，又把视线转回她身上：“今天在学校过的怎么样？适不适应？”
“挺好的，班上氛围还可以。”
“在哪个班？”
李乐妍：“一班。”
“一班？”曾书燕声音没忍住拔高了点：“重点班？”
李乐妍：“嗯。”
“你那成绩怎么进的。”一向对闺女吐槽惯了的曾女士开口也意识到这话不太对劲，赶紧给李乐妍碗里夹了块排骨：“既然进了就好好学，里面的学生都挺厉害的吧，你多留意着点，让人家多带带你。”
“知道了。”李乐妍又往嘴里扒了两口面，想了想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妈，你看我这都进一班了，咱能不能……”
曾书燕：“想干什么？”
“学校的公交站太挤了，我今天在车上差点都变形了，你和我爸能不能给我买辆车啊，就那种小电驴，很方便的。”
“小电驴？”曾书燕女士闻言放下筷子，上上下下扫她一眼：“我看你像个小电驴，做公交有什么不好，又安全又省事，再说，你那小身板什么地方挤不进去。”
“不买！”
提议被驳回，李乐妍不死心看着她爸，李坪同志也无可奈何，家里的经济大权他向来有名无实，这会儿父女俩都只能埋头干饭。
“……”
晚上唰完碗，李乐妍去阳台外浇着蔷薇花看夜景，晚上的奉城灯火璀璨，在这座城市的另一个角落，男生颓败地站在门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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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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