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猪肝少勾芡可以做成猪肝汤。”
“揉面俺来,俺娘传下来的老手艺保证揉的劲劲道道的。”
“正好今日剩下几根骨头,正好用骨头做个汤底。”
“……”
你一言我一语,三个人便把主意定了下来,明日去赶早市卖吃食,主要卖烧饼夹肉与溜猪肝汤。
烧饼里面可以夹下水,也可以夹纯肉,下水的便宜一些,一个五文钱,纯肉的贵三文。溜猪肝汤则是两文钱一碗。
赵睚负责备菜,甄武负责揉面烤饼,甄雨负责早市的售卖以及给两个人打下手。
早市要赶早,做朝食更要早起,寅刚过三个人便不约而同的起床忙活起来。
因着是第一天去卖,不知道市场行情如何,三个人并没有准备多少吃食,只把昨日剩下的肉与下水煮了,按照肉量烙了五十个烧饼。
平日里卖猪肉的板车在昨日便被甄武与赵睚刷的干干净净,眼下车上放了一张桌子,另有盆与桶装着烧饼与肉。
另有一个洗手盆放在车上,甄雨预备着到了早市出好摊子,做肉夹馍之前先洗手保持卫生。
一个小木盒放在桌角,用来放铜板。
因着第一日,再加上家里还有半头猪没有卖,不必急着去乡下拉猪,甄武陪着甄雨一起去卖早市。
把所需要的东西都绑好了,两人踏着微弱的朝阳朝渡口走去。
平安镇虽只是一个小镇,却有着连接南北水道的运河,不少商人便在此歇脚,镇上的力工往往一大早边去渡口等活干,故朝食多在渡口附近售卖。
甄雨两人来得早,渡口只有一家卖炊饼的在摆摊,尚且有不少位置可以选。
甄雨看了看,推着推车在离渡口五十米的岔口停住了,这里不论是离大路还是离渡口都进,又是两条路的交叉口,来来往往必然会经过这里。
选定位置,便开始出摊。
甄武一手拎着桌子从推车上拿下来,甄雨则是左手提着装满下水与炖肉的桶,右手端起装满烧饼的篮子。
一旁卖炊饼的大爷不禁道,“好力气!”
甄武冲卖炊饼的大爷拱拱手,“都是些蛮力气罢了。”
那卖炊饼的大爷见他们只一个小推车,车上只一张桌子,其余不过锅盆,好奇的走过来问道,“你家这是卖的啥?”
“卖的烧饼夹肉夹下水。”甄武道。
那卖炊饼的老大爷并没有听说过此物,但自论卖了几十年朝食,不肯露怯,便点点头,“原来是烧饼夹肉夹下水啊。”
他指指身后自己的摊子,“可巧了,俺也是卖的烧饼。”
他看了看放着烧饼的蓝子,伸手掀开看了一眼,见个个酥皮,不禁心里生出几分忧虑。
他问道,“你家这烧饼夹那啥多少钱一个?”
“有五文的有八文的。”甄武随口答道。
那卖炊饼的老大爷闻此,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他在这里卖了几十年的炊饼了,从来没见过卖的这么贵的。
莫说是夹啥子下水,便是夹了龙肉凤髓,也不会有人买这五文钱一个的烧饼。
他想要提醒甄家人卖贵了,可又想起甄家蓝子里的烧饼,看着就知道极酥极香,若是提醒了甄家人,他们在这里战住了脚跟,那岂不是抢了他的生意。
他摇摇头,缓缓走了。
甄雨和甄武都没察觉到卖炊饼的老大爷的心理活动,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就凭味道和分量,他家的东西值这个钱!
甄雨把东西调整了一下位置,烧饼放在桌子左边,装满肉的桶放在桌子右边,正中间放一张木质的大菜板,另有满满一桶溜猪肝放在地上。
她一把掀开盖在装着下水与炖肉的桶盖,一股浓郁的香气顺着风铺散开来。
有在等活的力工,闻着味道便赶了过来。
“老板,你这是什么吃食?咋卖的?”一个黝黑皮肤的年轻男子问道。
“有炖肉和炖下水,夹在烧饼里,烧饼夹下水一个五文钱,烧饼夹炖肉一个八文钱。”
又打开装着溜猪肝的桶给这人看,“这是溜猪肝汤,里面有猪肝等下水,一碗两文钱。”
话音落下,围在摊子前的几个人便讨论道。
“这么贵!便是刘老头的肉包子也才三文钱!”
“炖下水?里面还有猪大肠,这种东西就是白送给俺俺都不要!”
“烧饼夹肉?那都吃不着肉了,俺不如直接买个炊饼顶饱呢。”
“……”
原本只是六七个被香味吸引来的,可伴随着讨论声,越来越多的人凑了过来,要来看看这五文钱一个的烧饼夹下水是什么样。
小小一个摊子,不一会的时间,竟然被来来往往的力工围了个严严实实。
除了被香味吸引来的,还有见摊主是个年轻小娘子,想要来看热闹的。
卖炊饼的老大爷见这边围了起来,又见人群里有平日里晃荡的二流子,他虽然不希望甄家在这里卖,却也不希望甄家出事。
“借过借过。”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人群中挤进来。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人群里喊到,“小娘子,你这烧饼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还是说这五文钱不仅能买烧饼,还能做别的不成?”
话音落下,周围蹲守响起几个不怀好意的笑声。
甄武闻言便要发作,却被甄雨一把拉住,“不急,人越多才越好呢。”
卖炊饼的老大爷走到摊子前面,冲周围一圈人拱拱手,面带歉意道,“我这后生出来炸到,不知道咱这边的价格,诸位见谅见谅。都散了吧散了吧。”
一个穿着一身大紫色锦衣的年轻公子从力工里走出来,他推了一把卖炊饼的老大爷,“孙老头,这有你什么事?快滚滚滚!”
卖炊饼的老大爷被推的后退几步,慌忙扶住桌子才没摔倒在地上,他面上不见着急,甚至腰更弯了几分,连连拱手,“赵公子,您大人有大量……”
那姓赵的公子哥却冷哼一声,不理孙老头,而是不怀好意的看向甄雨,“小娘子,我出五文,你跟着我走怎么样啊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话,便还伸手朝甄雨脸上摸过来。
“哎呦!”他一声哀嚎,身子顺着甄雨的力度滑稽的倾斜着,眼神愤怒的看向甄雨,“放开放开你找个臭表子!”
甄雨冷哼一声,仅凭着抓住赵公子的手这一个支点,一发力直接把人拽起来,朝着左边的树杈子就丢过去。
只见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一个紫色的大茄子,在众人头顶飞过,直直的卡在树杈中间。
“哎呦你知道我表姑是谁不?你给我等着!还看啥,把少爷我救下来啊!”赵公子双手在树枝间来回摆动,看着地面吓得嗷嗷直叫。
卖炊饼的孙老头看着这一幕吓得直拍大腿,“小娘子哦,你惹大祸啦。”
甄雨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去管那赵公子,而是不慌不忙的在洗手盆里仔仔细细的洗了洗手,擦干净后笑着看向围在周围的众人。
“我家这烧饼里没有夹金子也没夹银子,夹得也确实是大家眼里的低贱食材——下水,只是食材不分贵贱,只有会做与不会做,做得好与做的不好。”
“而刚巧,我家这下水,做的极好。”
说完,提手便从桶中捞出一截大肠,左手按住大肠,右手提刀“哒哒”几下,便斩成小块。
左手拿来一个烧饼,沿着中间一撕,便把大肠塞了进去。
围观的人先是被甄雨这把子力气震惊了,他们如何也想象不出来,竟然有这样年轻貌美的姑娘,能够把一个成年男子扔出去。
还那样轻易!
纵使他们依靠卖力气为生,各个自认为有把子力气,却也做不到把一个成年男子扔树杈子上去啊!
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肠霸道的香气便钻进了他们的鼻腔里。
勾着他们是眼睛看向甄雨手中那一节软烂的大肠,视线好的甚至能看到刀砍下去的一瞬间,柔韧的大肠与刀尖共舞,弹跳着美味的乐章。
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说服自己,不过五文钱,倒也可以尝一尝。
如果说在刀切大肠的时候尚且能够忍受,那么把这几块大肠收在刀尖,塞进饼里的一瞬间,所有人内心都产生了一种暴殄天物之感。
纵然那饼看上去外酥里嫩,比他们平日里吃的饼好吃许多,可众人依然觉得可惜,犹如明珠蒙尘。
甄雨自然不知道围观众人的内心戏,她拿起烧饼夹大肠,递给了站在摊子前面的孙老头,“孙大爷,多谢您为我说话,这个烧饼夹大肠送您尝尝。”
孙老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手里的烧饼夹大肠,他不敢置信的看向甄雨,“这个……送给俺啦?”
甄雨笑着点点头,孙老头低头看向烧饼,他察觉到周围众人如狼似虎的眼神,仿佛下一秒便要把他手里的烧饼夹大肠抢走,赶忙低头咬了一口。
“好香!”顾不上说话,孙老头一边点头,一边双手紧紧的捏着烧饼夹大肠,大口大口的咬着咀嚼着。
围着的人看孙老头这个反应,哪里还不知道这烧饼夹大肠确实好吃。
最早提问的那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飞快从怀里掏出十八文钱,“俺要两个这样的,再要一个纯肉的!”
甄雨笑着应了一声,动作利落的捞出来大肠切碎夹进去。
旁边有眼尖的见甄雨手边的篮子里总共几十个烧饼,抓紧交上钱,“俺也要一个孙老头吃的那个样的。”
有囊中羞涩的,见甄雨做的烧饼夹纯肉的,里面的肉足足有一大块,心里一算极为划算,也赶忙交上钱,“小娘子,俺要一个纯肉的,要肥一些。”
“给俺再来十个下水的!”那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又赶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五十文钱便要往钱箱子里放,却被甄雨拦住了。
“这位小哥不好意思烧饼卖完了,做不了烧饼夹下水了。”
那皮肤黝黑的男子看了一眼放着烧饼的篮子,“里面还有啊!”
不待甄雨开口,等在摊位旁边的顾客便抢先道,“那是俺的,俺已经交了钱了!”
那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不死心的看了一眼烧饼,他刚刚把那三个烧饼夹下水拿回船上,本想着让他家少爷尝个新鲜,剩下的他拿回去吃。
却没想到,他家吃遍了山珍海味的少爷,竟然把三个烧饼夹下水都吃了,还让他再来买!
他跺了跺脚,“诸位大哥,我出十文钱跟你们买行不?”
可在渡口靠卖力气赚钱的力工们,却都拒绝了他,拿着做好的烧饼夹下水便飞快的跑了,生怕他抢他们的一样。
这皮肤黝黑的男子视线着急的扫过去,突然在甄雨旁边看到了一锅汤,这好似是叫什么溜猪肝汤。
他本想着先买一碗尝尝,又想到抢到抢不到的烧饼夹下水,狠狠心对甄雨道,“小娘子,你那一锅汤多少钱?我都要了!”
周围围着还没有走的几个人顿时都看向那锅溜猪肝汤,“两文钱是不?给俺来一碗!”
“俺也要一碗!”
“我已经包圆了不能再卖给你们了!”那皮肤黝黑的男子着急道。
眼见着众人竟然要因为一锅汤打起来,甄雨把手中的刀朝着案板一扔,刀尖砍进案板发出沉闷的声音,声音不大,争吵的几个人却不约而同的闭了嘴。
无他,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被扔到树上的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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